南若瑜怒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副官隐约听到侯爵提起自己,出于奇心,他悄悄竖起耳朵听他们准备怎么夸自己。
结果就听到时寒说:“知道炮灰一般什么下场吗?”
副官:……呜呜?
要不说时寒乌鸦嘴呢,他话音未落,拉斐尔男爵就从宴会厅里走出来。
贺林晚一袭高贵的白色燕尾服,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喜怒:“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副官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
与他一起来到门口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公贵族们。
时寒感觉到一股冷意落在自己身上,那是贺林晚的视线。
上一次被这样打量还是在寒武星的拍卖会场:贺林晚的手下把少年丢进兽斗场,接二连三的变故打乱时寒原本的计划。
在时寒的观念中,无论活在哪具身体里,他的灵魂始终站在人类利益阵营。
即便他是第一个与兽人发展商贸关系的星系统治者,也是基于自身获利才这么做的。
寒武星的空难警报拉响的瞬间,时寒再也不会忘记巨龙索里那双鸽血宝石般的眼睛,在他眼前永远地阖上。
他甚至私心希望索里能被救回自己母星,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两族开战,索里将作为谈判筹码用来拖延时间,等人类军队完成集结后,她就没有多余的利用价值了。
这是保卫战,帝国军队大概率会用龙族公主的血来誓师祭天。
贺林晚本来能争取到更多时间,只是不知为何,龙族军队像提前得知索里死亡的消息一样,突然直接进攻,不到半小时就将整颗寒武星化作炼狱,还重创了拥有A级机甲的拉斐尔男爵。
说实话,刚得知消息那会儿,时寒非常的……解气。
他对拉斐尔男爵没好脸色,贺林晚看时寒的神色却复杂得多,除却那股冷意外,还夹杂了许多其他情绪。
时寒笑吟吟道:“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见时寒替自己解围,科隆纳向对方投去感激的目光,然而时寒却没有看他。
时寒直面贺林晚的目光。
四目相对,极度喧闹和安静同时充斥着这片空间。
那种处变不惊的神态和语气,只有曾经一手支撑起整个斯里兰的那人才有这般底气。
事发突然,贺林晚急匆匆赶来门口,却没想好该说什么,以至于站在这里后也只是只死死盯住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要穿透这一层皮囊刺探入灵魂深处,确认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时寒不记得他。
当年在赫利厄斯王宫匆匆一面,不记得也正常。
那年时寒还是名十七岁的贵族少年,挨骂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样,半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而今自己订婚,对方却携伴侣来“道贺”。
物是人非四个字,贺林晚从没有现在这么深刻的体会。
加列见一群衣着华丽的贵族杵在门口看好戏,勉强定了定心神,脸上扬起一抹笑,道:“这么巧,出来醒酒还能遇到故人。”
他走到贺林晚身边,关切地为对方整了整衣襟,俨然一副正宫宣示主权的模样,说道:“外面风大,父王还等我们回去呢。”
这一波秀得刻意又明显,时寒简直莫名其妙。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贺林晚一直没把目光从自己脸上挪开。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古怪。
见贺林晚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加列有些气恼不过,他终于扭过头来,皮笑肉不笑道:“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陛下希望能广邀宾客,既然你们来都来了,我也没有不请你们进去的道理,刚好,陛下前两日还与公爵说起你们。”
不愧是死对头,贺林晚听到“公爵”俩字就条件反射般回神。
好在他涵养极佳,当着众宾客的面也没有失态,贺林晚恢复波澜不惊的模样,让开半步,朝宴会厅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贵族宾客们也自发散开,让出一条过道。
时寒就这样挽着南若瑜的手,在万众瞩目下,步入整个星际最顶尖的社交场合。
**
他们这一次露面,议论声小了许多。
没人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议论兽人,目光却比过去更好奇。
仿佛一群猹在瓜田里乱窜,看见时寒的一刹那所有猹的眼睛都亮了。
南若瑜的绝色容颜在任何环境、光线中都很能打,出挑得不需要一丝装饰。
他与时寒手挽手,顶着夫夫相露面,相爱的人不需要任何刻意的秀恩爱,就让旁人感觉像泡在蜜糖罐子里一样甜。
时寒顺手从侍从托盘里取走一杯白葡萄酒,朝不远处的江乘舟举杯颔首示意。
目标明确,姿态闲适,神情放松,一看就是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的那种。
江乘舟脸色一黑。
自己得多瞎眼才能以为“小老乡”弱小无助又可怜?
六边形男主正在气头上,哪肯输了气势?于是也朝时寒的方向躬身致意,客气得仿佛俩人今晚第一次打照面。
一贯自来熟的龙傲天突然这么疏离,着实让时寒愣了下。
诺兰侯爵日理万机,懒得在猜人心思上花时间,他婚后唯一的耐心就是用来猜那条一会晴一会儿雨的家养鱼,哪怕鲛人心海底针,也只当作夫夫间的小情趣。
但现在时寒发现江乘舟心思难猜多了。
出于礼节,他现在不得不晾暂时着男主,先来到国王和王夫面前。
王座上的奥利维拉四世显然没因为这一段小插曲影响心情,祝酒的宾客熙熙攘攘,硬是让时寒等了一会儿才散去。
国王穿过人群看见时寒,第一句话就是:
“艾利斯公爵已经和朕说了。”
换做旁人,肯定打算解释一番的,准备好的腹稿刚开局就全被噎回去,多半要乱了阵脚。
时寒却心系雪貂的安危,跟本没打算解释。
南若瑜刚悄悄松一口气,就听国王下一句说的就是:“但朕还有疑虑。”
情绪再次紧张起来。
南若瑜显然把国王当成了最大的敌人了,时寒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对方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关切之情令旁边许多围观的贵族倒吸一口气。
——这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张嘴就能气死神仙的诺兰侯爵?
人们的目光在两张脸上转来转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果然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时寒无畏道:“陛下请说。”
国王神色轻松,语气舒缓道:“要打消疑虑,并非只有一种方法。”
“朕听说侯爵喜爱喝酒,收购几百座酒庄不说,家中还私藏不少,要不你说说看,今晚的美酒产自哪个星际哪颗星球的哪座庄园……”
“说对了,朕就不追究。”
到底是君王,刁难的话也能说像赏赐一般。
国王像是与自家人谈笑般,却让在场不少贵族暗自心惊——究竟安插了多少眼线,陛下才能对一位偏远星系贵族的喜好了若指掌,连对方收购酒庄的事都一清二楚?!
立即有侍从用价值连城的夜光杯从喷泉池里盛起浓郁晶莹的酒液,献到他们面前。
时寒放下自己的酒,端起夜光杯,道:“臣多谢陛下出了道送分题。”
国王高高地挑起眉梢。
有人奇道:“没喝就知道是送分题?”
“就算知道十一殿下订婚,陛下必然会挑选最好的佳酿,可您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还有人煽风点火道:“要知道说错了的话,陛下可是要罚的。”
国王从没说过错了要罚,这帮贵族故意借着酒意在拱火。
可惜,时寒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他晃了晃杯中晶莹的葡萄酒液,笑道:“这星际间最好的酒都在我的地窖里,攒了那么多年,却被沈念那个败家东西挥霍了一大半,这怎么能行。”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时寒说的不假,早有人看出沈念徒有虚名,没什么真本事——未婚夫战死不久,他转头就把家底给败了,最终也没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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