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琛听到阮宴的问话,沉默了两秒,才回了一句:“不知道。”
阮宴听到顾司琛的回话,想了一下,正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就听到顾司琛又说了一句:“可能吧。”
可能吧?
阮宴愣神,这是说顾老爷子可能生气了?
阮宴侧头看着顾司琛,总觉得对方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阮宴伸手握住顾司琛的手,仰头看着对方,似乎是想通过身体的接触感知对方心中所想。
“宴宴。”
良久,顾司琛侧低头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嗯?”
阮宴应声跟顾司琛对视。
“你会觉得我心狠么?我没有救自己的家人。”
顾司琛低头看着阮宴的眼睛,声音没什么起伏。
阮宴听着对方没什么情绪的问话,却从中感受到了几分烦躁,他下意识的握紧了顾司琛的手。
“不会啊,顾嘉泽做了那么多错事儿,你要是帮他了,才是错误的,而且,他才不是你的家人呢,我才是!”
阮宴搂着顾司琛的手臂仰头,脸蹭在顾司琛手臂上,眼睛弯起,像是初一的新月。
顾司琛眼皮微垂,看着对方弯起的眼睛,蓦然笑了。
阮宴见顾司琛终于笑了,知道自己这话说到了对方心坎儿里,立马继续说道:“我妈妈去世的早,我跟阮洪涛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还有家。”
顾司琛听到阮宴的话,眉目倏然间软和了下来。
他倏然想起,多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刚被人送进医院,身体状况很不好,精神状态更是糟糕。
刚入院接受治疗的时候,他整日里都是精神恍惚的,他分不清时间、日期、白日和晚上,他甚至对身边的亲人记忆都有些模糊。
身体机能恢复了一些之后,他经常坐在住院部外的长椅上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脑子里闪过的细碎片段全部都是厉音华发疯的模样。
即便是周围很安静,他也总是能听到厉音华的尖叫,像是无形的锁链,缠着他,让他觉得痛苦窒息。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的噩梦,身体在一点点恢复,可是脑子却停留在了让他最痛苦的时候。
他不会跟身边的人交流,像是失去了言语能力,只是机械性的被医生和护士安排着生活。
直到有一天。
那天,更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又或许有些不一样,好像天更阴沉一些,看不到太阳。
顾司琛依旧是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眼神没什么聚焦的看着不知名的地方,身上穿着病号服,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直到他的手指被另一只手握住,轻轻晃了一下。
“哥哥。”
一个很小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一直萦绕在顾司琛耳边的尖叫声。
过了许久,顾司琛的眼神才聚焦。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小男孩儿,穿的很干净,唇红齿白,只是一双眼睛却有些红红的。
“哥哥你怎么了?”小男孩儿见顾司琛看着他不说话,又开口问了一句。
顾司琛仍旧是盯着小男孩儿一言不发。
小男孩儿觉得有些奇怪,握着顾司琛手指的小胖手也没有松开,只是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病号服时,愣了一下。
“哥哥是生病了吗?跟妈妈一样吗?”
小男孩儿说着说着,眼睛就又开始泛红。
而小男孩儿口中的某个称呼,却突然像是刺痛了顾司琛的神经,让他瞬间甩开手,眉宇间闪过一丝狼狈和仓惶。
“哥哥不怕,医生都是天使,可以赶走病魔!”
小男孩儿误以为顾司琛是因为生病绝望,所以伸手搂着顾司琛的手腕,一脸天真的说:“哥哥要坚强哦。”
顾司琛沉默的低头看着小男孩儿,对方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人,一个一转眼就能忘记的人。
所以顾司琛收回手,直接起身离开了。
可是第二日,第三日……
每次只要他出去,这个小男孩儿就会准时出现在他面前。
有时候对方会拿着吃的跟他分享,有时候会拿着玩具送他,会拉着他的手说要玩过家家,会乖巧的坐在他身边说会一直陪着他。
即便是顾司琛沉默不语,完全不搭理对方,对方依旧每天准时出现。
每天每天,对方像是枝头的喜鹊儿,叽叽喳喳的围着他转。
渐渐地,顾司琛开始习惯有一个爱说话的小孩每天出现在他身边。
也正因为对方的出现,他开始分得清白天黑夜,分得清时间在一天一天的流逝,他被这个陌生的小孩,拽着,拖着,一点一点逃离那些梦魇。
不知不觉间,顾司琛的精气神一点一点变好。
小男孩儿依旧每天会来陪他,顾司琛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他却突然产生了欢喜的情绪,他喜欢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小男孩儿举着手里的玩具围着他嬉笑跑闹。
这是顾司琛自己给自己建立的又小又封闭的空间,这个空间里没有梦魇,没有尖叫,没有愤怒和报复,只有这个小孩带给他的欢乐。
顾司琛觉得,这样的生活,开始值得去期待。
他开始每天带着吃的去赴约,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糖果,每次都能换来小男孩儿高兴的欢呼。
看着小男孩儿高兴的模样,顾司琛想,如果给对方带最喜欢的玩具,对方是不是会更高兴。
所以当天回到病房之后,他开口说了一句话。
那是他入院清醒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是醒来四个月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认识了一个小孩儿,我想给他买个玩具。”
这是顾司琛说的第一句话。
顾启云听到顾司琛开口说话,激动的手都在颤抖,一连应了三声好。
顾司琛如愿,第二日拿着一个漂亮的玩具盒子去了住院部楼下。
可是,这一天,他却没有等到人,没有等到那个总是围在他身边,像个小尾巴的小孩。
后来一连三天,顾司琛都未再见过那个小孩。
“顾先生恢复的越来越好了,身体机能也基本恢复,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医生给顾司琛做了全身检查之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顾司琛听到医生的话,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眼底带着漠然,旁边的顾启云听了医生的话却很高兴。
“我出去走走。”燙淉
顾司琛觉得憋闷,出了病房,下了楼。
楼下住院部的院子里,依旧是一片生机勃勃。
顾司琛看着周围的景色,恍如隔世,感觉自己这几个月在医院,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医生都说他精神出了问题,他自己却知道,是他无法独自走出那个窒息的梦魇。
如今再看到这明亮的天空,顾司琛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他还惦念着那个小孩。
“呜呜呜呜…”
小孩子的哭声从湖边传来,声音很小,像是憋着不敢放声哭。
顾司琛莫名觉得这声音熟悉,踩着枯叶走到湖边,然后在一棵柳树下看到了几日不见的小男孩。
对方此时蹲在一个大石头边,呜呜的哭,一双眼睛哭的通红,胖乎乎的脸上皆是泪痕,像是躲在这里哭了很久。
顾司琛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枝枯木,发出响动。
小男孩受到惊吓猛地抬头,清澈的眸子里还窝着泪,在看清来人之后,嘴巴突然一扁,眼泪就继续大颗大颗往下掉。
顾司琛垂在身侧手指蜷缩了一下,下一秒,小男孩就直起身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第二百二十一章 那些年的橘子汁
“呜呜呜呜我没有妈妈了,宴宴没有妈妈了…哥哥,宴宴没有妈妈了…”
小孩死死的搂着顾司琛的腿,脸埋在他的腿上,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哭泣。
顾司琛的衣服被小孩的眼泪濡湿,他听着小孩的哭声,心像是被针尖戳了一下似的,有些疼。
顾司琛抬手,犹豫了一下,略微有些苍白的手指搭在小孩儿毛茸茸的头发上,安抚似的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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