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坐在床边没有吭声。
霍燃明知他没有危险,还要扑过来救他,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甚至没有时间调整姿势,这根箭没入他的背部,如果不是袖箭较短,恐怕那时就要射穿霍燃的肺部。
“先不说了,你今日早点休息,”药膏里有安神成份,容怀让霍燃躺进床榻,给他盖上被褥:“你如果不想让我担心的话,就听我的话,现在就睡觉。”
霍燃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你呢?”
“我就在这里陪你,”容怀声音轻柔:“哪里也不会去。”
见霍燃还是有些不放心,容怀将玉床旁的铁链系在手腕上,“这下安心了么?”
霍燃果然松开眉峰,大掌依旧握着容怀的手,阖上眼呼吸逐渐平稳。
系统叹息道:“宿主这回你相信霍燃对你的感情了吧?他宁可丢掉性命,也不愿意你受伤。”
静静注视着沉睡的霍燃,那双如烈火般灼热的眼阖上后,青年极富侵略性的压迫感就削减不少,五官的俊美随之凸显出来。容怀坐在床边,视线却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一回他没有用精神力屏蔽系统,系统终于顺理成章的看到了这段回忆。
它最先看到的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正值暑热时节,殿外乌云密布,山雨欲来,炙风吹散薄岚化入穿堂风。一人头顶攒玉金冠,缓带华服站在廊下,他肤色冷白,唯独艳红的笑唇朝上弯起。
系统知道这就是容怀,即便是它也不得不承认容怀样貌生得太过好看,对着这样一张柔软的面孔,正常人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穿堂风吹散了发冠,让三千发丝从线条优美的肩头滑落,容怀将发丝拢到耳后,琥珀色的眼眸似水漾漾望着对面身材峻拔的黑发男子,亲呢地扯着对方玄纹的衣袖,分享自己刚刚获得的好消息,“阿焱,你听我说,我找到让你心脏摆脱疼痛的办法了……”
系统又望向容怀对面,那人体格高大,乌发如瀑垂至腰际,眉眼如刀锋般俊美狂妄,唯独一双赤眸如烈火般灼人。
即使只是记忆里的一道影像,但是凶狠狂戾的气场依旧让系统后背发凉。
这就是朝焱吧。
系统刚刚划过这个念头,容怀已经把话说完了,然而朝焱却并未流露出喜悦,反而低笑一声,靠近容怀。
“阿焱……?”
容怀脸上的欢喜也逐渐淡去,在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逼近下,脚步缓慢后退,然而还是被轻而易举捏住了颈项,对方一手箍住他纤细的颈项,手掌感受着下面微微搏动的脉搏,这截喉咙这样的纤细,只要但凡稍微用一点力气,就能轻而易举的折断。
容怀觉察到扼住他咽喉的手掌灼热而滚烫,他口鼻之间的呼吸逐渐被剥夺,难以忍受的喘息着,下意识的推拒着面前的胸膛,嗓音沙哑:“阿,阿焱,你怎么……”
然而桎梏他咽喉的手掌却越收越紧,赤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凝视他哀鸣般狼狈地垂着头,雪鸦般的长睫落在眼睑绵密的阴影。
“容怀,”那人捏着他的颈子,在他耳边低笑,“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我的命运从来就掌握在我的手里。”
“而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若没有你,怕是会变得更好。”
话落,喉咙猝不及防大力袭来,容怀的瞳孔倏然张大,他脸颊如瓷般苍白透明,犹如檐上霜白的落雪,唇瓣柔软、单薄,唇角却犹如活色生香一般躺下一行鲜血。
是第几次了呢?哪怕倾尽全部心血去对待阿焱,却终究又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吗?
莹白如玉的脸庞因染上唇角滚落的血,既觉无比美艳,也洇染了精美华贵的前襟。
穿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廊外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微凉的细雨沁在那截削瘦瓷白的手腕上。
容怀伸手悬停在空中,意识逐渐模糊,甚至知觉已感受不到疼痛,身体最终如苍白的指尖一般柔软无力地滑落下来。
……
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画面又是一转,这次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不是白骨成堆,或是尸横遍野,周围是暗无边际的虚无,没有水流、人声、光热,寂静而空洞,容怀独自一人躺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
而这才是最瘆人的。
有人做过实验在寂静无声的地方,人单独待上几十个小时就会发疯。
“这里是哪里?”系统小心翼翼问:“好黑呀,你被朝焱关在这里的吗?很久吗?几天?三天?七天?一个月?”
容怀轻笑一声,“远比你想的要久得多。”
系统幸灾乐祸:“他真是能耐了啊!”
容怀:“?”
回忆戛然而止。
系统立即缩回去哑巴,半响才结结巴巴说:“不,不是,宿主……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无论牧炎还是霍燃都恨不得把命抵给你,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
容怀闭上眼,没有说话。
系统算是知道容怀心结在哪里了——容怀和阿焱本是知交,容怀甚至为了阿焱千方百计去寻找让他摆脱心脏灼烧痛苦的办法,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阿焱的翻脸重创,还把他关了很久的禁闭,所以容怀才不信任霍燃的感情。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系统是看着霍燃这大半年时间,对掏心掏肺,事无巨细伺候容怀的,它坚持道:“宿主你再给他一个机会,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房间里万籁俱寂,静得落针可闻。
系统屏息等候容怀的回答,容怀轻声道:“我考虑考虑。”
这就是有软化的迹象了,系统趁热打铁:“别考虑了!也就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的电影资源,不然我分分钟能给你搜索出几十个g的好友终成情人的资源包。”
容怀眼眸微动,轻哼一声:“你最近说话倒是越来越放肆了。”
系统吓得顿时噤声。
它在后台跪着向主神祈祷,祈祷大魔王赶紧想通去谈恋爱,祸害霍燃,不要祸害它了。
—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围,霍燃这一觉睡到了翌日午时,他睁开眼,看见容怀支着下颔倚在床边,似睡非睡。
容怀皮肤像玉一样,窗棂光线一照镀上柔和光晕,唇色很淡,动情时却又红得像桃花一样,尤其是那双眼,波光潋滟,温柔而无情,每每看过去都让他呼吸凝窒,恨不能长久匍匐在他的膝下。
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了许久,容怀终于睁开眼,对上霍燃的视线,他便清醒过来,伸手摸了摸霍燃的额头:“没有发热,你的身体还是很结实的,现在伤口还疼吗?”
额头在抚摸的地方浮起热意,霍燃撑起身体坐起来,摇了摇头:“不疼。”
“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霍燃太在意容怀了,即使只是莫名的直觉,他就发现容怀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
小公子从前对他温柔中透出疏冷,像是随时准备抽身和远离,但现在那种感觉似乎淡化许多,霍燃觉得胸膛发烫,浑身上下都为之雀跃。
他毫无停顿地解开内衫,容怀拆开他后背上的绷带,重新涂了一层药膏,然后给他缠上新的绷带,霍燃紧紧注视他的动作,终于忍无可忍在他唇上嘬了一口:“真好。”
“好什么?”容怀松开手。
“小公子哪哪都好,”霍燃理所应当道。
察觉到凉风透过门窗吹进来,容怀起身关上窗扉,看到外面竟然已经积了一层雪,想来整个京城此时也应当银装素裹。
容怀守着霍燃一晚上没怎么合眼,他一件件脱去衣物,坐上玉床。
霍燃也知道他想要休息,主动套上衣服想要下床,但刚刚起身,手腕就被抓住了,容怀轻声道:“留下来陪我再睡一会儿。”
霍燃僵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自从那次迷乱的一晚之后,虽然他将容怀锁住,却再没有越矩一次。
反应过来之后,霍燃扯开衣物重新躺下来,容怀缩在他的怀里,双手环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肌肉结实的胸口,“我这样会压到你的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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