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收了钱,自然感激不尽,赌咒发誓考上功名,就为绿娘赎身。
“欢场中人都知道,男人在勾栏院中如何赌咒,都是做不得数的,只是绿娘那时候迷了心智,觉得书生与众不同罢了。”
果不其然,书生才高貌美,被盛帝点为探花,打马游街好不热闹,还拜了当朝权臣为恩师。不多久,便传来他要迎娶恩师女儿的消息。
嗯,接下来剧情就该到绿娘伤心越剧,质问负心人,而书生或权臣女儿为了名声灭口了吧?
“主人家说笑了,绿娘怎么可能为了个负心人伤神?她又有何资格质问权贵?只是……天底下没有人能辜负绿娘,负心汉就该死。”
四娘娇笑,声音娇媚,却笑得人毛骨悚然。
绿娘从小在勾栏院长大,自然有相熟的龟/公,大家都是楼里姑娘偷偷生下的孩子,两人一同长大,关系非比寻常。
“说来也是巧,他曾帮过一个人,那人后来成了厉鬼,在被道士抓住前,教了他一些鬼术,可以杀人于无形。”
绿娘要杀人,龟/公便毫不犹豫帮她,书生成婚后第三天,就暴毙在新房中。除此之外,绿娘并没有害其他人性命。
是你拿了我全部钱财,是你骗了我感情,祸不及他人,就用你一人性命偿还,不是很公道吗?
“都怪那些多管闲事的死道士,顺着鬼术抓了龟/公,可他即便到死,都没有供出绿娘。”
可没有供出就没事了吗?权贵不是傻瓜,龟/公和绿娘青梅竹马,探花和绿娘又有旧情。此事就算不是绿娘指使,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女儿刚嫁人就成了寡妇,权臣如何咽下这口气?即便龟/公被斩首,他也没放过绿娘,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判她凌/迟处死。
凌/迟?!我讶然,古代凌/迟之罪,非罪大恶极不用。
绿娘不过是个小小的勾栏院女子,就算坐实她杀害探花,也就是斩首罢了,四百年前的北盛权臣可真不得了。
四娘本就被辜负,如今凌迟处死,不变成厉鬼,才是真有鬼。
“原本书生家人想请人镇压绿娘魂魄,却被庆宇太子阻止,还弹劾了那个目无法度的权臣,后来的事,绿娘也不知道,即便北盛灭国,她也不在意。”
在她报仇杀人后,书生在她心中,就毫不重要了。
“她成了厉鬼后,始终都在找他,她一心修炼变强,这次却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不想魂飞魄散,因为她还没有找到他。”
想找到他,就得变强;而想要变强,就得经过“忘尘”;经过了“忘尘”,她就会忘记他。
“她把所有记得的事,一点点写下来,把他的脸也画下来,忘尘之后,再拿出来反复看,这一找就是四百年,可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他。”
“也许七七之后,他的魂魄已经重归于天地之间。”
“不会的,他们从小便约好了,他不会放下她一个人走的。”
我沉默片刻,又问:“若是那么相爱,为何当初绿娘又会爱上书生?”
“相爱?”四娘惊讶道,“谁说绿娘和他相爱?”
“不爱为什么要找他四百年?”
她垂下头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汤碗,固执道:“因为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啊。”
小时候,她还没有被妈妈看上,他也只是个野孩子。两个小孩饿着肚子干苦役,只有过生日时,他会像变戏法般,变出一碗清汤面。
“那时候的清汤面,还真就是清汤煮面,撒一点点盐,偶尔他会偷厨房的葱花。”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我沉默良久,看着眼前逐渐冷掉的清汤面,又看向门口虚空处,叹气道:“姑娘在说什么,他不是一直都在吗?”
第74章 鬼蜮篇7
绿四娘先是愣了愣, 接着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却不见笑意:“主人家可莫要和妾身开这种玩笑。”
我知道她是恼了,她苦苦追寻了四百年, 容不得任何鬼拿这事寻开心。
我也不和她多说什么, 只朝着门边的男鬼招手。他二十出头, 长相普通,沉默寡言,一身龟/公打扮, 身形黯淡,眼中没什么波动, 唯有看向绿四娘时, 才算有了神采。
“吃碗面吧。”我对男鬼说道,“你叫什么?”
男鬼沉默良久,才在案前坐下, 声音沙哑,好像几百年都没说过话似的:“景程。”
我念了一声, 绿四娘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向我看来,又看向旁边空白处。
“你怎么知道……真的是景程?”她喃喃自语。
汤面放久了会坨, 但景程并不嫌弃, 埋头一口口吃起来,他境界不如绿四娘高,甚至连“忘尘”都没想到,能支撑四百年真是个奇迹, 又或许……虽然绿四娘始终看不见, 但还是无意间把鬼气分给了他一些。
不过, 为什么会看不见呢?景程在这里吃面, 绿四娘也看不见筷子动吗?
“她不会注意到的,”景程捧着面碗,沙哑解释道,“其他人若是先见到她,就看不见我,若是先见到我,就会看不见她。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们两个的鬼。”
如果离开绿四娘,他也能靠修炼,一步步走到凝怨,甚至更上一层,只是他不愿意罢了。每次见到别的鬼,他也都会让绿四娘先出现,即便这意味着无人能看到他。
其实生前也是这样,她是雍容华贵的绿牡丹,是艳丽夺目的快红院头牌,所有人都看向光鲜亮丽的她,而他只要能潜在角落里,永远陪伴绿四娘就够了。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即便变成鬼也不会分离。
“你可知为什么?”我又问道。
景程顿了顿,道:“庆宇太子阻止书生家人镇压四娘魂魄,但他们并不甘心作罢,就请高人施法,咒我和四娘永不相见。”
……怎么说呢,真是又固执又狠毒。
“为何你只是‘灯灭’?”
“我不识字,不能像四娘一样记下来,我怕过了忘尘,真的会忘记所有前尘往事,那还不如趁着灰飞烟灭前,多陪陪她。”景程平静道。
“你后悔吗?”
“嗯,用鬼术杀人吗?我不后悔,四娘性子太倔,要她咽下这口气还不如死了。若是我不帮她,她指不定还要做什么傻事,”景程无光的眼珠看向我。
他反问道:“何况他不该死吗?四娘没和你说全,那书生当上权臣女婿后,也信了小欢喜佛,要将四娘送去做明妃,以绝后患。”
我默然无语,四百年前的旧账,再怎么翻也没意义了。
事实上,我也只是能看到他们两个而已,景程和我说了半天话,可绿四娘焦急万分,也没发现那碗面被吃完了。
我叹了口气:“没想过去找九幽鬼王,或许他有办法解咒。”
绿四娘是凝怨境界,还不算厉鬼中的强者,但鬼军每次攻城略地都有损耗,九幽必然不会把他们两个往外推。
“其实,四娘之前找过九幽大人,是我在旁边跪求他不要说。”
“这又是为何?”
“九幽大人说过,四娘想再见到我,除非散尽一身鬼气。他说这话时看着我,想来也是说给我听的,所以我求他别告诉四娘,若四娘知道我就在身边,必然会照做。”
绿四娘终归不太信任九幽,哪怕他说了这个办法,在没有景程的准信前,她也不敢随便散去修为,因为只要这么做了,她一定会魂飞魄散。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主人家不必烦心,四娘找九幽大人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即将消散,也是一样的效果。终究是我私心太重,想多陪陪她,让她又多寻了这么长时间。”
“今晚吃到这碗清汤面,我已无遗憾,是该和她道别了。”
他捧着面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终是笑了起来。
我沉吟片刻,还是把景程的话转告给绿四娘,后者凄然笑道:“原来如此,竟是如此……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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