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的声音消失,楚明意站起来,抬头望向楼顶,带着宋司坐电梯去五楼。
五楼也已经被封锁,两人跨过封锁线走进去。
就跟楚明意之前说的,楼顶就是一块平的水泥地,没有任何遮盖物。摄像头装在屋檐边上,恰好是对着死者坠落的方向。四周的护栏比喻义铭估算的还要高,高到宋司的锁骨处。
护栏是网状的,网孔很细,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再加之这些是由细铁丝编织而成,易弯曲变形,进一步增加了翻爬难度,哪怕是宋司,想要从这里翻过去,估计都要费点功夫。
死者体型较大,且患有较为严重的疾病,但在直播里,他前后攀爬花的时间非常少。
宋司在频道里问:“义铭,他攀护栏攀了多久?”
片刻后,喻义铭道:“19秒。”
宋司走到护栏弯曲的地方,那是死者攀爬过后留下的痕迹。
几个网孔被大力撑开,大约是用来落脚的地方,整一片护栏有明显的变形。他皱起眉,换了一块完整的护栏,伸手试图掰开网孔。
双手用力,也只能勉强将网孔掰开一点,铁丝已经在手指处留下深深的痕迹。宋司低头去看护栏,攀住顶部,试图往上翻越。
刚撑起身体,后面有人搂住他的腰,把他从上面抱了下来。
宋司回过头去,楚明意一脸“你在干什么”的表情:“好好的爬栏杆做什么,吓我一跳!”
宋司道:“死者身上带病,体型较大,如果不是相关从业的,很难在十几秒内从这里攀过去。我想试试有没有什么快捷的方法。”
楚明意道:“我试过了,你退后些,跟我一起看看这个。”
宋司走回他身边,两人就站在死者坠落点的后方两米,楚明意操控仪器,慢慢的,仪器重又滴滴滴地响了起来,而他们的前方逐渐凝成了虚像。
“这是根据我哥的能力发明的东西,我们叫它放映机,”楚明意简单地解释道,“死者在临死前留下来的执念,能够在现场保留5到5000小时。执念越深,残留越久,经过仪器捕捉后可以成像。”
说话间,虚像越来越真实,已经被送去医院的死者复又出现在他们眼前。
在他自己残留的虚像里面,他没有戴口罩,没有穿“还我救命药”的T恤,甚至没有面向护栏,反而是背朝着楼下,紧紧靠在护栏上,一身休闲的居家服,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成像彻底完成的那一刹,他开始恐惧又绝望的尖叫。
“救我!”他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整张脸彻底扭曲,阳光下显得分外狰狞,“救我!!”
成型的虚像与人眼看到的真实场景丝毫不差,声音、体型、模样,甚至地上的影子都完全还原,真到宋司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楚明意攥住他的手。
就在他们观察残像的时候,从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物品在地上拖曳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让人不适的尖锐和不详,离他们越来越近。
死者的尖叫停止了,眼睛睁到极致,愣愣地望着楚明意和宋司的身后,嘴还张着,像是被恐惧取了声带,身体在护栏下蜷缩起来,似乎想努力把自己藏住,豆大的冷汗往地上落,落在自己的影子里。
“他来了,”他无声地低喃,“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宋司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脚步声落在他们身后——
那里是另一个跟死者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大太阳底下,一股寒意蹿上头顶。
楚明意用力握着他的手:“假的,别怕。”
那人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汗毛都纤毫毕现,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与护栏边那位一模一样,只是他神色冷漠,眼睛里透出让人胆寒的疯意和杀意,右手里拖着一把长长的斧头。
他的目光锁定在护栏边的自己,嘴唇咧开,夸张地笑了起来。坠在地面的斧头又开始被拖动,冰凉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顶楼,护栏边的人如糠筛般抖动,想要逃离,把护栏抵得哗哗作响。
拖着斧头的人从楚明意和宋司之间穿过去,立定在护栏前。
他轻笑了一声,将斧头高高举起。
“不要,求求你,”另一个他跪倒在地面上,不住地哀求,“求求你,我把所有都让给你,不要杀我,不要,不要……啊!!!”
斧头无情地落下,凄厉的惨叫响了起来,一颗新鲜的脑袋从护栏边滚落,像皮球一样,一路滚到宋司的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脑袋大睁着眼,嘴唇还在动,似乎还有话要说。
宋司的心脏砰砰直跳,盯着脚下的东西,额角渗出汗意。
下一刻,眼前被什么东西挡住,陷入漆黑。
楚明意又一次捂住了他的眼睛。
宋司去拉,楚明意没有松手。片刻之后,他将手掌挪开,顶楼依然是阳光明媚、空空荡荡,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没有斧头,没有头颅。
宋司声音还有些发紧:“是根据楚明潇的能力发明的?”
楚明意“嗯”了一声:“刚才那一幕,是死者生前留下来的最深的恐惧和执念,放映机将它具象化出来,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宋司想起楚明潇给自己做治疗时的场面,他看到死在面前的田黎、林铮……又看着他们重新复活,是他自己都没有细想过的、潜意识里最深处的东西。
楚局的能力真可怕。
楚明意走到护栏前,往下看。
看完,他又换了一个地方,拍拍护栏,道:“从刚才的放映来看,最后将他杀死的是另一个自己,象征意义上跟自杀吻合,但死者本身又非常害怕死亡,与他外在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我有两个猜测,一是死者长期服用宁海药,产生了双重人格,本人格失去身体控制权,翻越护栏跳楼的是次人格。二是有特殊异能的人控制了他,能让他产生幻觉,并在一段时间内失去自我意识,被幻觉控制。”
说着,楚明意转头看向宋司:“你去一科治疗宁海药的后遗症患者时,有遇到类似的症状吗?”
宋司道:“有许多。张琦,号称需要与自己做斗争,有严重的自残倾向。还有一位中年女性,说自己脑中有什么发芽了,长出来东西一直在她耳边说话,恐吓她。”
说到这里,宋司顿了顿:“这么看来,第一种猜测可能性很大。”
楚明意招手:“过来看看。”
宋司靠过去,楚明意望着楼下的街景,道:“你过马路时察觉到的那个强异能者,大约是站在哪里?”
宋司的目光扫过整个街区,回忆着自己看到的人和景,指向一块沐浴露的广告牌。
“广告牌附近,我当时看不清他的身高长相,只记得他戴着鸭舌帽。”
那个方位,能够清楚的看到顶楼,同时也能清楚地被顶楼的人看见。
楚明意皱起眉,在频道里说:“义铭,监控接上了吗?”
喻义铭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接上了。领导,要看什么?”
“宋司早上冲出去的时候,兴盛商城楼下的广告牌附近,有没有一个戴鸭舌帽的人?”
几分钟之后,喻义铭道:“广告牌太大,是监控死角,没有拍到类似人员。”
宋司和楚明意对视一眼,眼睛里都写着三个字:“不对劲”。
……
晚上,他们换班,楚明意和宋司回来吃饭,田黎和喻义铭连夜坐火车去死者的住处调查。
楚明意错过了两顿饭,饿得前心贴后背,坐在工位上一边往嘴里塞炒饭,一边看林铮投在墙上的资料。
“死者名叫洪毅,28岁,无业,身患慢性白血病6年,从确诊起一直服用宁海集团发售的特效甲氨蝶呤,前三年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在医院找到相关复诊资料,但近三年他再没有去过医院。”
“尸检显示,死者左右手臂粉碎性骨折,内脏有一定程度破裂,无窒息迹象,无中毒反应,直接死因为高空坠落导致的严重颅脑损伤。血液分析不存在药物残留,推断死者生前已经断药超过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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