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腿侧的手在宽袖中用力握紧,萧靖轩眼神闪烁两下,眼神复杂。
桌对面的李雨寅今日穿了身靛蓝色的锦缎衣袍,衬得人白皙不已,宛如清冷的月光。而念影一身柔软的月白,浅淡得与气质截然相反,脊骨因练武的习惯挺得笔直,根本掩饰不住本身的锋利而冷硬。
同样是蓝,一个浮在云端,一个伏于尘埃。除了极其相似的身形与容颜,他们天差地别。
影卫像是蹩脚地模仿着天仙的戏班学徒,套着不和身份的皮囊,死板而僵硬,格格不入地仿佛是东施效颦。
念影再不通人事,也看得出自他穿得这一身,简直就是李雨寅的翻版。
影卫半低着头,怔怔地呆愣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他。
他从来没在影卫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那双泛着水光的眼有些空洞,透出几分疑问与不解,更多的,是受伤后难以自抑的剧烈疼痛。
念影跟了他之后就没受过重伤,不过萧靖轩想,如果哪天念影被人一刀插进心脏,大概就会是这种模样。
心脏的破洞潺潺流出鲜血,而影卫就这样怯生生地与他对视——他全无防备地凝视自己,明明得知真相的痛苦如此鲜活,他的眸中却仍然带着天真的怯懦与难以置信。
簇长的眼睫扑闪两下,晶莹的泪一闪而过,隐没在银色面具里。
呼吸一窒,萧靖轩心中像破了一道口子。窗外是春日的艳阳,身体里却漏着春寒料峭的冷风。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
无比后悔自己将人带到外面来,阴差阳错让念影撞见了这样一幕。
指尖一蜷,萧靖轩就要冲人伸出手去。
然而影卫比他更快。
月白的衣袂飞扬出一道弧度,那人凌空几步,瞬息就消失在房门口。
萧靖轩沉默地站在原地,死死握着手中的折扇。扇柄的棱角割得手心钝痛,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阿寅,今日不能陪你了。”
…………
昏暗的房间清冷黯淡,屋内陈设简陋却整洁。萧靖轩推开房门,床上的人侧身蜷缩着,用薄被蒙着头,小小的一团,一动不动,看得人心隐隐作痛。
他回身关上门,放轻脚步走至床前,静静看了一会儿。
棉被团仍然没动。
萧靖轩轻叹一声,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将人抱住了。手臂环着鼓起的人形包,指尖一下下轻拍着,他将侧脸靠在上面,听着被子里的呼吸声。
那呼吸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萧靖轩犹豫了片刻,去拉影卫头顶的被子。
他用的力气不大,影卫较劲似的从里面牢牢按住,萧靖轩扯了两下没扯动,只得凑近了呢喃。
“念念……”
棉被团动弹了一下,内部传来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萧靖轩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没再强行拉被子,脱了鞋子与外衫,从侧面掀起一角,钻进了被褥里。
他身形高大,被子只能堪堪盖住他半个身体。棉花不太厚实,里面透着光,勉勉强强可以看清轮廓,那人缩着身子,单穿着里衣,头上的玉冠似乎被暴力拆卸了,青丝散乱地垂着,脸埋在膝盖里,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
蜗牛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趁虚而入,惊得抬了头,怔愣地看着他。
他没戴面具了。那双凤眼盈满泪水,眼周艳红,脆弱而委屈,在昏暗逼仄的小小空间里闪着光,让人挪不开眼。
萧靖轩凝视着他缓缓靠近,两人吐息交融,被窝里潮湿温暖。他的唇轻轻落在那人布满泪痕的脸颊上,细密的吻去咸涩的泪珠,从眼睛、鼻尖,最后落在那微微张开的嘴唇。
他伸出舌去描绘柔软唇瓣的形状,影卫抽泣着瑟缩了一下,萧靖轩顿了顿,手掌保护性地覆上那人后颈,温柔而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
这个绵密的吻进行了很长时间,蜷缩的影卫软了身子,被他一寸寸打开,整个搂进怀里贴在身上。直到那人唇舌被堵,又被哭意逼得喘不上气了,他才松了一些,看着影卫面色潮红地急促喘息,怜惜地拭去他眼尾掉下的泪珠。
“对不起……别哭了。”
他嗓音喑哑柔软,影卫真就乖乖地渐渐止住了哭意。萧靖轩察觉到被环在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回抱自己,视线往下瞟了瞟。
影卫的手紧紧抓着一张东西,贴紧在胸前。被窝里太暗,萧靖轩没看清是什么。注意到他的目光,影卫慌乱地又想挣脱,萧靖轩安抚性地在那张薄唇上啄吻几下,湿润的唇摩挲着,轻声道:“拿的是什么,嗯?念念……”
他趁怀里人被旖旎的吻弄得软了手脚之时,慢慢抽了那张东西,将被子掀开一角,借光一看。
竟是那日他教念影写的诗。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纸张平整,甚至都没有折痕;空白处有几处湿了,像是眼泪滴在了上面。
影卫见秘密被他发现,面色骤然白了,眼神也透出些绝望。他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他怀里僵硬着身子,似乎彻底放弃了一般。
萧靖轩看了一会,将那张纸放在枕头边,又将被子放了下来。
他搂着影卫,梳理着那人的长发,影卫自暴自弃地仰着头任他缠绵地亲吻。嘴唇相触的罅隙里,萧靖轩又轻又柔地问道:“……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虐受没这么快结束啊,王爷渣攻还有很多极限操作。抬头看看,这才(八),哈哈哈哈
第96章 我的腹黑王爷(九)
念影的唇颤抖起来,像是掉进陷阱的猎物,惶恐地如同等待死亡。萧靖轩将手掌贴在那人左边胸膛,心脏的搏动传递着那人的紧张。
萧靖轩凝视着怀里的人,认真地看了许久,又问了一遍。
影卫被羞耻感逼迫到了极致,他再难控制自己,像尾脱水的鱼亲近湖泊般狂热|地贴了上来。
“喜欢……喜欢主上……我好喜欢你……”他急迫地连敬称都忘了用,语无伦次地宣泄情感,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手指求救般抓着萧靖轩的衣襟,用力到痉挛。
“我知道我不配……我出身低贱,没读过书……可是……可是……”影卫焦急地往他身上贴,艳红的眼圈看上去可怜又脆弱,“主上不用喜欢我……就只是……只是别不要我……我长得很像李公子……主上喜欢我怎么穿,我以后就怎么穿……好不好……眼睛不像,你可以让我在床上蒙着眼……”
“我很笨的,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会做好我该做的事……认清我的位置……我们就一直像从前那样,好吗?”念影绝望地仰望着他,哀求道。
萧靖轩一直沉默着聆听,直到最后一句,他终于被自己心脏传来的莫名疼痛逼得受不了了,一把捂住了影卫的嘴。
他敛着眼凑近了,平复胸膛内的躁动,慢慢说:“好。”他将吻隔着手背印在那人唇上,“我们像从前那样。”
……
小苑微寒春雁飞,石关宫外草萋萋。皇室历来有春猎的习俗,近日连续晴天,暖意融融,猎场一早便准备妥当。朝堂上宣了具体日期后,众臣便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武将们想大显身手猎得头筹,文官们商量着带着家人女眷,只当踏青出游了。
萧靖轩微笑着谈天应和,余光瞟到明显露出期待神情的萧靖仁,心下不屑。这皇帝萧靖仁拳脚粗笨,骑射之术更是平平,只因太后宠溺,手下那些油嘴滑舌的侍卫又没几句实话,便以为自己技艺了得,估计正想着出出风头。
而他现下装着病,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个乘轿软卧的病弱草包,此去猎场倒是清闲的很……萧靖轩眸中一闪,突然弯了嘴角。
念影从小就在宿隐山庄封闭训练,后来就被直接派入瑞王府,几乎没怎么出去过。可到底还是个年少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这趟春猎带他见见湖光山色,也颇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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