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漆目送他拄着拐杖,一步一个脚印,在月下踽踽独行。
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滋味,就好像在此刻,他真的成了这本书里的沈檀漆似的。
良久,他缓缓踏进门槛。
屋子很宽敞,应该是日日有人来打扫,干净整洁,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几盘供果,和一尊灵位。
沈檀漆立在画像前,认真地看着画中的女子,她眉眼舒展,颦笑温柔,手里捏着一只翠色笛子,牵着个笨拙学步的小童。
他看了一会,明白过来,那是“他”。
女子的笑容清浅,仿佛还活生生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似的,脸颊两侧各有个小小的梨涡——沈檀漆笑起来时也会有。
鬼使神差般,沈檀漆靠近那张画像,轻轻喊了声:“娘。”
画中女子永远的沉睡在里面,一缕供香悠悠的攀升至眼前。
沈檀漆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已经占了人家的身体,居然还想着占人家的娘。
他可真不是东西。
沈檀漆将香炉里燃到一半的供香取下,点上新香,恭敬地在沈家大夫人的灵位前拜了三拜,而后,低声道:“来晚了,今天闹了好大的笑话。”
兴许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口子,沈檀漆像是唠家常般,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在大夫人的画像前说出来。
“大家还以为我死透了,结果我一活过来,把大家吓了一跳,我还是第一次见妃姨娘露出那种表情。”沈檀漆轻轻笑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指着我说,你这孩子,你这是要把我们老俩吓死!”
沈妃对沈家可真忠心,沈檀漆想,如果不是因为沈家,沈妃定然不会管他的生死,早就巴不得将他的尸体下葬埋进地下七尺去。他也算是沾了些沈家的光。
沈檀漆念念叨叨许久,讲沈妃,讲家主,讲自己三个孩子,也讲郁策。
直到口干舌燥,他才停下,抬头看向画像道:“我说太多了,应该也扰您清净。”
安然寂寞的夜里,只听得见雨后虫鸣叽叽咕咕地叫,他叹息了声,又道:“罢了,我走了。”
沈檀漆缓缓起身离开,临走前,窗外月牙如洗,明亮极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穿着翠衫的魂魄虚影,扶在冰冷的门框边,带着温柔的笑意,目送他走远。
长夜漫漫。
“傻阿漆。”
“十二年,总算回来了……”
*
回到自己房间时,房内的烛台居然亮着,沈檀漆有些惊喜,以为是郁策来了。
推开门,却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里,桌上一方红烛。
原来不是他。
沈檀漆泄了气,褪去身上浸过雨的外衣,瘫倒在软榻边,泛上阵阵瞌睡。
门忽地传来“吱嘎”声响,雨雾袭来,沈檀漆下意识从床上爬起来,屏住呼吸,看着面前人立在门外,缓缓收起青色纸伞,抖开浮雨,凝眸看他。
“师兄,有什么事……”
余下的话还未说完,便生生咽回喉咙。
沈檀漆连鞋都没顾上穿,一把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抱得那样紧,郁策颇显艰难地想挣开些,被按得更紧。
“师兄……”他有些无奈,低声笑道,“先让我进去。”
沈檀漆听到这句师兄,顿时气从心来,登时伸出手环住郁策,不管不顾地咬在他的颈边。
直到心满意足地听到他轻轻地吸气,沈檀漆得逞般哼哼两声,笑道:“再给我玩欲擒故纵,我就咬死你。”
说罢,他打开门,没说让进,也没说不让进。沈檀漆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可脚下步伐轻快,显然心情很好。
郁策静静看他一会,眉梢雪融,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弯了几分。
又要被教训了。
好不容易有可以提升地位的机会——可却半点也瞒不过阿漆的眼睛。
他反复用目光描摹着红烛软帐里沈檀漆的身影,仔细刻印在心,连夜来的恐慌失落都随之消散。
这次,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阿漆再也不想离开他。
第78章 拉扯(二更)
(七十八)
待郁策进门,沈檀漆便把他拽到了桌边落座,滔滔不绝地讲起这几天穿错时空的见闻。
“我跟你说,你没见到长大的金鱼,有那么那么——那么高。”沈檀漆夸张地把手举得高高的,“总之我目测大金鱼比你还要高。”
郁策敛眉,将桌上茶盏递给他,很给面子地应声道:“是么?”
“是啊,”沈檀漆十分熟练地伸手接过,咕嘟抿了大一口,兴奋不减,“芋圆更厉害了,他以后会是嵘云宗的首席弟子。”
虽然不知道首席有什么用,但是听起来很厉害。
红烛摇晃,照在沈檀漆的侧脸,郁策拄着下巴,出神地看了一会,问道:“三蛋呢?”
“三、三蛋啊……”沈檀漆捧起茶杯,有些心虚地喝起茶来,“他也挺好的,以后生出来你就能见了。”
要是让郁策知道三蛋以后有几率会入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郁策的正义感有时近乎偏执,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入魔,肯定会生气吧。
沈檀漆决定还是等三蛋长大些再说。
郁策仿佛并未察觉出他的含糊其辞,又为沈檀漆斟了一次茶,说道:“说起来,我今日还没回去看三蛋,今晚得回去,不然又要给方师兄添麻烦。”
三蛋这些日子都是由郁策来孵化的,抱在怀里,用灵气一点点维持三蛋长大。
因着除魔试炼在朔夏城,所有参赛的弟子一律住在客栈,郁策便也把三个孩子都安置在了客栈里,暂时请方问寻帮忙照看。
听到他说要回去,沈檀漆抿了抿唇,低声道:“把孩子接到沈家来住吧,我让人去请方师兄来。”
郁策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合规矩,而且沈家现在为了我们的事,刚从焦头烂额中缓和下来,不可再添事端。”
沈檀漆瞥他一眼:“孩子回家叫什么事端,我看是你不想和我一起住。”
被他点破,郁策面色不改,淡淡地说:“师兄,你想多了。”
闻言,沈檀漆轻哼了声,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怎么可能想多。”
郁策这个人,有时候别扭的很。
沈檀漆悄悄凑近他些,从桌下轻轻勾住他的手,小声说:“好了,别生气了,现在不是都好起来了么?晚上留下好不好?”
他声音轻柔,像是一缕清风拂过心尖,手心温暖干燥,将郁策的冰凉的手紧紧包裹着。
郁策眸光微暗,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那日,幻境里沈檀漆指责他,不择手段骗他留在身边的话。
心底叹了口气,他越发觉得自己做的事,确实如幻境所言那般,是在一步步让沈檀漆落入自己的圈套。
“师兄,你会怪我么?”他声音很轻。
沈檀漆有些困惑地抬眼,伸出手,敲在他的脑袋上:“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怪你?”
郁策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低低道:“那天宗门大比的幻境里,我看到了你。”
沈檀漆微怔片刻,想起当时郁策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恍然地问:“然后呢?”
“你抱着孩子,质问我为何用依赖期把你留在身边,用孩子把你捆绑在这个家里,让你舍不得离开。”
这些话,每每想起都像是在心上扎进针来,郁策努力克制,却不得不回忆起。
对座没有回应,郁策忍不住抬眼看他,却被沈檀漆伸手又狠敲了一下脑袋。
“疼……”
他捂住额头,握住了沈檀漆的手。
沈檀漆瞪他一眼:“你还知道疼,幻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怪不得你幻境试炼成绩差!”连他都能分出自己的幻境好不好。
幻境是幻境,现实是现实,郁策怎么能把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当做现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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