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师公怒极反笑, 讥讽道:“后生仔, 你们想用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威胁我?未免太天真了!老夫可不缺徒弟, 死了这个,以后再找就是。”
白七角像青蛙一样蹬着腿,听到这番话,挣扎的动作顿了顿,眼眶淌下两道浊泪。
姜荻强忍着痛,心里有几分同情白七角的遭遇,但也只是点到即止。他顾自己都要顾不过来了!
鲜血不断从他四肢和腹部的伤处流出,失血的感觉并不好受,整个人像泡进冰冷的海水,热意不断流失,耳蜗里一阵潮汐般的轰鸣。
玲子瞥了躺地上的姜荻一眼,并未作声,从兜里翻出一本巴掌大的邮册哗哗翻阅。
白师公提起警惕,挥动拂尘唤来两只走尸,长啸一声:“让老夫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走尸嚎叫着扑向玲子,动作间落下几块碎肉。可它们才冲出去,就在距离玲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短短数米的空间里,兀然出现三只形态各异的厉鬼,比起它们,两只走尸因腐烂而狰狞的五官都显得和蔼可亲。
白师公长眉一跳,暗道不好。鬼召唤别的鬼,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都不曾见过。一只女鬼他尚能处理,又多几只不明底细的厉鬼,恐怕有些麻烦。
他余光瞟了眼姜荻,心想,这小年轻什么来路,请来的帮手都如此难缠?眼下情形突变,攻守逆转,可把姜荻放了又太过可惜。
玲子窥见白师公纠结的神色,噗嗤一笑:“老头子,才三只厉鬼你就怕了?”
说完,又翻动集邮簿,唤来更多的厉鬼。一时间,院子里阴风猎猎,厉鬼们漂浮在半空,走尸们似有所感,恐惧得嗬嗬干嚎。
不出三秒钟,厉鬼的数目竟与院中尚能行动的走尸旗鼓相当。
卧槽,牛逼!
姜荻被数只走尸围着,隔着乌泱泱的头颅和断肢残臂,暗暗给玲子叫好。
白师公脸色愈发难看,现在的问题不是他想不想放走姜荻,而是他自己能不能走。
“好,好得很呐!”
白师公挥舞拂尘,想让走尸断后。可那些厉鬼视走尸为无物,横穿过走尸腐坏的身体,径直向他席卷而来。
拂尘扫荡过一只青色厉鬼,鬼影却如泡沫般消散。白师公心头大喜,以拂尘在半空画出罡字,愈来愈多的厉鬼在他手下化为泡影。
“呵,险些让你这小妮子骗了去!”白师公大笑,“还以为你有招鬼的本事,原来不过是障眼法。”
然而下一瞬,白师公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的脚踝一凉,低下头去,笑容僵在脸上。
白师公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凹槽,形状颇似农村的旱厕,里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扑来一股刺鼻的臭味。
更可怖的是,有一只苍白的小手正从凹槽中伸出,死死攥住他的脚踝,用力把他往下拽。
“什么?!”
白师公大惊失色,适才明白,那些厉鬼的幻象当真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藏在这里!
一股阴冷的力量隔着道袍下摆传来,白师公的小腿就像被冰块冻住,筋脉阻塞,一时动弹不得。
他抬脚想踹,那深渊般的凹槽里突然出现一个齐头帘小女孩的脸孔,对他咧嘴一笑。
“下来陪我玩啊。”
“啊——!”
姜荻听着白师公的惨叫,脊背发凉,有些后怕。
他抬起血淋淋的手,摸了摸胸口,思忖道,好家伙,得亏他没得罪过玲子,不然被拽到茅坑里的可就是他了。
“老夫的腿!”
眨眼间,白师公半截身子都被玲子拽进了凹槽中,他的额头汩汩冒出冷汗,惊恐地意识到,他的下肢已没了知觉。
具体地说,他的双腿并不是一起失去感知,而是随着被黑暗吞噬的过程,一寸寸地消亡。就好像有一把片冻肉的铡刀,在一片片地砍去他的肢体。
如果被全部扯进去……
白师公眼球暴突,红血丝有如蛛网,苍老的手背上青筋毕露,紧紧扒住地面,他怨毒地瞪了眼姜荻。
“是老夫小瞧了你!”
姜荻摸不着头脑:“?”
管他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拽白师公进茅坑的又不是他!
兴许是濒死之际迸发出的潜力,白师公吁一声尖哨,灌注了全身气劲。
姜荻身旁僵直住的几只走尸缓缓转过身,张开大口,尖利的指甲和腐烂的黄牙眼看就要落到姜荻的要害。
“玲子!”姜荻慌了,“别玩了,我的姐!我特么要被你玩死了!”
走尸近在咫尺,姜荻甚至能看到它们嘴角和牙膛沾着的鲜血。
等一下,鲜血?!
姜荻心中划过一道闪电,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取出水滴法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当啷一下敲碎走尸的门牙,而后视死如归般闭上双眼。
之前他以催尸口哨催动过走尸,证明白师公对走尸的控制力不是百分百排他的。
如果把走尸们当作受赶尸匠操控的机器人,那么白师公就有高于他的权限,但拥有权限并非只此一人。想绕过白师公去控制走尸,要么拥有比白师公更强的实力,一力降十会,要么……
获得更高的控制权限!
水滴法杖能加强他与阴魂沟通的能力,而且现在,这些啃噬过他血肉的走尸与他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连结。
一团熹微的金光从姜荻心口没入法杖,水滴宝石光华璀璨,裂缝发出即将迸裂的咔嚓声。
三更半夜,明明无比地寂静,姜荻耳中却人声鼎沸。那些声音嘈杂而绝望,满怀痛苦与哀怨。
姜荻猛然睁开眼睛,与试图啃噬他手臂的走尸四目相对。
“饿了很久吧?”
走尸抬起他面条一样软趴趴的胳膊,凑到嘴边,又放了回去,空无一物的眼眶流下两行清泪。
姜荻皱了皱眉,嘶一声凉气,他的手臂不是没了力气,而是他奶奶的骨折了。
靠,好疼!
白师公见状不妙,催促道:“去啊,杀了他!吃掉他,你们就能活!”
话没说完,玲子又把白师公往下拽了一寸,黑暗吞噬到他的胯骨。白师公面容扭曲,痛苦哀嚎。
可姜荻面前那几只被他制造出来赋予新生,受他所控的走尸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咔嗒咔嗒,脖子僵直扭了一百八十度,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我一出生,就没能吃饱过……”
“俺也是。”
“我阿娘死之前肚子好鼓啊,大夫说观音土堵住了肠子,活不久了。”
“但即使是那样,我们也不想吃人肉。”
“为什么人一生下来,就在受苦呢?”
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先还是姜荻身旁的一圈走尸,渐渐的,那些挤挨在墙根下,趴在墙头的走尸们也纷纷嘶哑着嗓音质问——
为什么?
我们没有做错,为什么活着时受苦,死了还不得安宁?
白师公的脸上终于显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恐惧,他下半边身子没了生息,上半身却还在地面上。
可是这一刻,他恨不得玲子能快一些把自己拽下去。
他求助似的望向白七角,大喊:“七角,往日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又是怎么待你的?!你要看着师父死吗?!”
白七角被抹布堵着嘴,呜呜痛哭失声。
姜荻看了眼白七角,不再犹豫,在昏厥过去前挥动水滴法杖。
“自作孽,不可活。”
霎时间,如同星河坠落,金色的光屑以水滴宝石为圆心扭曲成硕大的旋涡,轰然照亮人间地狱,所有阴暗与罪恶都无所遁形。
走尸们朝着白师公一蹦一跳缓缓移动,大地也随之震颤!
姜荻两眼一翻,彻底昏睡过去,留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道声音,是白师公凄厉的惨叫。
地上汪着一滩鲜血,似有着骨肉残渣。
玲子收回技能,踩着血污走向尸堆里的姜荻,好不容易把他刨出来,推一把,人没醒,吓得赶紧去摸鼻息。
细若游丝,但还算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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