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絮他们当然不会为难这人,既然没办法打开,那两人只好走了。
才刚出了革委会的大院没多久,刚才那人追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凝重,扫了扫四周,用当地东北方言问杨絮他们是不是要书。
闻言,杨絮和姜颂互看一眼,然后杨絮开口,“你有?”
那人指了指自己怀里,极小地声音说:“就一本。”他顿了下,伸出个两个手指头,“这个价。”
“二十?”姜颂问,然后说:“便宜点,十块。”
那人表情一滞,舔舔发干的嘴唇,“行。”
杨絮,“……”
再一手交钱一手交书的时候,杨絮伸手拿过那钱,问对方,“老乡,你刚刚说得是两块钱吧?”
那人脸色讪了讪,抽回手,“这年头,偷本书可是要命的事,你们要是不要,俺给别人。”
“你敢?”姜颂叫住他,威胁道:“我现在立刻可以揪着你去见杜主任。”
那人一听,脸色当即一白,急忙求饶道:“沈力同志,俺家里的老娘病了,媳妇孩子都要养,没钱,粮票根本不够俺一家老小吃喝,俺也是没法,但凡是有点法子,俺至于冒险干这勾搭。”
他脸煞白,额头冒汗,不像是说谎。
也是,这年头,再财迷的人也没有靠这个赚钱的。
杨絮抽出五块钱给他,“老乡,你数数,这是五块钱。”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粮票,抽出两张,剩下的都给他,“这是几张粮票,你拿去吧。”
那人感激涕零,“不用数,俺给你跪下了。”
说着要跪,给杨絮拉住了,“你赶紧回去吧。”
那人连连鞠躬,把钱和粮票揣兜里跑了。
等他跑远,杨絮回头看向姜颂,“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砍价?”
“上次买兔子多花一毛钱,这次买书,嗯,”杨絮继续碎碎念,“这次值,值归值,但还是得说你两句,省得你又不会砍价乱砍,多花冤枉钱,显得你蠢了吧唧的。”
姜颂,“……”
唉,认证。
是本数学课本,杨絮如获至宝,回到住处,拉着姜颂一块看。
“我去把门关上。”姜颂起身。
“大门也关上,上锁,别跟昨天晚上似的没上锁。”杨絮交代。
姜颂一笑,低头亲他一口。
关门的时候,方文明来了,厚着脸皮非要进屋。
姜颂冰山脸,“我们俩要睡了。”
“这才几点睡啥觉。”方文明硬挤进大门,“沈力,我找你家林若水有事问。”说完小跑着进了屋。
杨絮很坦诚,那本数学书他连藏都没藏,来这里这么久,凡是熟悉的人,他都已经摸清楚他们的为人品德。
方文明虽然好吃懒做,整天一张嘴叭叭个没完,但人很仗义,而且他学历不低,经常好写个诗,虽然是写酸诗,但不可否认还是很有才华的。
“看啥呢?”方文明瞅了眼杨絮手上的书,,看清了上头的习题,脸色一僵,要确认地伸手去拿,但杨絮却护在了怀里,合上,指了指书皮上写的“数学课本”。
“林若水你!”方文明瞪大了眼睛,接着压低声音,“你哪弄来的?”不等他回答,忙跑门口张望一圈,跟受惊了地老鼠似的,“我他娘的今天怎么来啊,万一被逮着了,要连坐啊,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嚷嚷什么?”姜颂坐下,眼皮掀了掀,斜睨他。
方文明抬起胳膊擦擦额头的汗,“我可是跟这本书没任何关系,我就是来这找你俩问问建国和来凤咋样了,我是清白的,我是遵纪守法……”
“你闭嘴。”姜颂冷意上升。
方文明闭嘴了,暗暗后悔今天晚上不该来,但来都来了,这趟浑水是趟定了,他拧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看向杨絮,“若水,你从哪弄来的?”
杨絮表情不变,淡定自如,“你问这么多,不怕知道的越多,越受牵连?”
方文明悻悻然地挠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和沈力你们俩出事,你看,养兔子的事好不容易过去了,你又整出一本书来,你到底什么胆啊,狼胆还是虎胆?”
正说着,敲门声响了,吓的方文明跳起来,“来了来了,搜查的人来了,我的天,沈力,沈力!”他跑到沈力跟前,“完了完了,待会你可得给我作证,我是无辜的……”
姜颂表情淡淡,瞥了眼方文明,然后去开门。
来人是张明远,方文明大松口气,颓然地坐在凳子上,更加后悔今晚来这了。
“咱们这是团//伙//作//案啊。”他悲痛万分。
“你会不会用词?”张明远无语,“啥叫团//伙//作案啊?不会说话就别说。”
方文明眉头拧着,“你不怕?”
张明远顿了顿,“我怕我一辈子都在这个穷山村里待着。”
方文明沉默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沉重。
沉默了一会,杨絮问起方文明被老鼠挠的事,提到这事方文明一箩筐子话。
张明远白他一眼,“你拉倒吧,你可是咱知青里头,唯一一个到这胖的,我看你在这待一辈子挺好。”顿了下,“你看那猪不就是,整天天光吃不干能不胖吗?”
“诶诶诶,说谁是猪呢,我可不是,”方文明为自己申辩,“你家猪能讲故事,能写诗,能送信啊,你家猪能帮人传话?告诉你们,你这是诽谤,是污蔑,是对我工作的不尊重。”说着看向姜颂试图请求支援,但一看姜颂的冰山脸,立刻将视线转移到杨絮身上,“若水我说得对不对?”
杨絮看他一眼,随口问了句,“你做什么工作的?”
“那范围可大了,”方文明屁颠颠凑过去,“我跟你详细说说,谁家杀鸡我帮烧水,谁家杀猪我帮褪毛,谁家打架我拉架,谁家孩子不听话我帮揍,谁家老人闷了我去陪着唠唠嗑,咱知青食堂有需要我也去啊,帮着摘个菜,拿个碗,哎呀,我的工作多,杂,还累啊,就我一人,可以说身兼数职,不容易啊。”
听完,杨絮嘴角抽了抽,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知青对他意见这么大了。
“这么说,你就是不下地干农活。”
“这话说得,我的工作不比你们轻松,”方文明很认真严肃地说:“林若水同志,我觉得你对我这个人以及对我的工作有很深的误解啊。”他强调,“你知道吗,就昨晚上,我的工作有了全新的挑战,我牺牲了我的睡觉时间,连上厕所我都没顾得上,冒着生命危险,终于把危害村民的……”
杨絮从书上分点注意力给他,意思性的看他一眼。
“八个,”方文明伸出手指,一脸豪言壮志和自豪,“一晚上弄死八个……”
“八个人?”杨絮来了兴致。
“……”方文明的严肃垮掉,“八个耗子!八个人我还坐这跟你说话啊,早把我逮进去了。”
他说完后脑勺被张明远打了一下,“去你姥姥的,那是八只,你家的耗子论个啊。”
方文明捂住后脑勺,“我这是口误。”说着啧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请你讲文明。”说完视线重新看向杨絮,“一晚上八个,不是,八只大耗子,我跟它们大战几十个回合,才将它们拿下,你知道耗子传播病毒吗,你知道我这是冒着多大的生命风险,万一被咬一下挠一下,可能今天坐在这儿的就不是完整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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