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不自在,灵机一动:“吃水果吗?我给你削个梨。”
云曳看也不看那个果篮:“嗯。”
燃灰:“……”
有亿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他起身打算去找水果刀,这个动作却像是陡然惊到了云曳,瞳孔一颤,勉强按耐住了自己的不安。
大少爷住的自然是规格最高的单人间,窗明几净,空调温度也很高。进来没多久,燃灰穿着羽绒服,已经感觉到了热。
在云曳目光灼灼、极具存在感的注视下,他脱下了羽绒服,刚想转身搭到衣架上,却被云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然后紧紧抱进怀里。
一幅担心他穿上衣服就跑了的模样。
燃灰:“……”行吧。
大概是担心云曳做什么想不开的事,他的病房里没有刀。
从护士那里要了把水果刀,燃灰给云曳削好了梨。
云曳这才把羽绒服放到一边,仍然很谨慎地用手肘压着;接过梨的手指微微发抖,看起来好像打算把这个梨给珍藏起来,但被燃灰盯着,只能把它给吃掉。
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极其缓慢,一边吃一边看着燃灰,像是拿他下饭一样。
燃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想了想,还是等大少爷吃完再说话,免得他被卡死。
等云曳终于吃完了梨,他才起了个话头,语气平缓:“我来是因为听说,你快和林小姐订婚了。”
这话一出,云曳脸色骤变。
恐慌席卷,他焦急否认:“我不是,我没答应!你相信我,我只喜欢过你,不会和她结婚……”
燃灰却把食指放在唇边,打断了他的话:“听我说。”
“我不是来阻拦你的。”迎着云曳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继续说,又如平地惊雷,“我希望你能订婚。”
云曳像是失了声,良久,才道:“……什么?”
燃灰心平气和地一一细数:“林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是真心喜欢你,和你各方面都匹配,算得上门当户对。”
“我们两个……”顿了顿,他垂下眼一笑,“算是错误吧。”
“你还是该回到正常的家庭里,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至于你现在放不下……”
说实话,燃灰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会这么疯狂地喜欢上自己。
一个男人,还是自己之前从没看进眼里的男人。
就算喜欢了,心动了,至于为了自己要死要活,弄到这幅田地?
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将其归因于初恋的原因。
毕竟初恋总是最刻骨铭心的。
“你放不下,是因为初恋。”
“而且因为是我拒绝了你。”燃灰平淡地叙述,“你是云家的大少爷,心高气傲惯了,不能接受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所以越发难以释怀。”
他轻声说:“——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燃灰始终坚定不移地这么相信着。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甚至微笑起来:“等再过几年,你想起来现在做的这些荒唐事,恐怕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很蠢,恨不得所有知道你黑历史的人都消失呢。”
青年温柔的眉眼舒展,是很欣慰的模样。
云曳却如坠冰窟。
他眼尾通红,抖着嗓子低声否认:“不是的……”
不是的。
燃灰却没有听见他声音如此之低的否认:“我会祝福你们的,等你们结婚生子了,我也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我就要下班了,去领我的退休金!
燃灰沉浸在自己完美完成任务的畅想里,没注意到云曳的表情越来越冷,越来越不对劲。
那双狭长的凤眼一片猩红,那是压抑到极致,山呼海啸降临前的死亡平静。
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意思是,陆燃灰也想要结婚?
他语气古怪地低声复述:“结婚,生子?”
燃灰对云曳的异样一无所觉,刚要开口继续劝,眼前骤然一花!
刚刚还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少爷突然暴起,一手猛然攥住了燃灰的肩膀,另一手则环住了他的腰。
一声惊呼掐断在喉咙里,燃灰被他大力拥着,重重往床的方向倒过去。
等再次回过神来,他的腰被死死箍在云曳怀里,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以一种面对面、呼吸纠缠的方式,共同压住了病床。
床腿猛烈地摇晃,嘎吱作响,燃灰诧异又惊恐地瞪大了眼,这时候还在意着云曳的膝盖,用力支起腿来:“云少……”
偏偏这个称呼更加刺激了大少爷。
他手上越发用力,一只手按住燃灰的后脑勺,迫使他低下头,紧接着狠狠叼住那张永远说不出好听话的嘴。
比起吻,更像是绝望的啃噬。
血腥的味道充斥在唇齿间,不知什么时候混上了一丝冰凉的咸涩。
反应过来后,这下燃灰也顾不得云曳的伤腿了,猛地用力推开了他,站起来,用力擦过嘴唇,只觉得唇肉都快被他咬肿了。
说好的虚弱呢?这不是还能耍流氓,精神得很!
云曳被他推得后仰,也没再纠缠,食指缓缓抹过下唇的血迹和牙印,低低笑了一声,说不尽的苦涩。
他眼尾震颤着,低声说:“……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大少爷的潜意识里总是有种不安。
他的理智和情感都知道,陆燃灰喜欢自己,很喜欢。
偏偏潜意识里,那种不安如影随形,早在两人还在一起时,就逼迫着他一次又一次用挑剔的态度和言论去为难陆燃灰,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他对自己的真心。
现在,结婚生子这种话,被陆燃灰如此轻易又冠冕堂皇地说出了口。
说得容易,他们明明互相喜欢,怎么可能轻巧做到?
迎着陆燃灰不可置信的目光,云曳一字一顿:“我永远不可能结婚——除非那个人是你。”
语气古怪而偏执,令人心惊,一听就知道不是玩笑话。
收紧了五指,云曳再次问,语气决绝:“反倒是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
陆燃灰沉默,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他。
那眼神里有不解,亦有一层淡淡的失望。
云曳被他看得心里一紧,刚刚上头的不安情绪过去,汹涌的后悔又开始蔓延。
他后悔了,他不该质疑陆燃灰的。
……因为他要的那颗真心,明明是他自己在那时候弄丢了。
云曳心脏一痛,狼狈不堪地偏过脸去,指腹堪堪掠过眼眶,再回过脸,还是毫无异样。
迎着陆燃灰警惕的视线,他自虐般地继续想。
自己现在没用至极,既不能保护好陆燃灰,又不能改掉他不喜欢的缺点,更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等自己彻底站到高处时,又会有多少人来追求他?
一想到陆燃灰在未来可能会对其他人露出温柔爱慕的表情,嫉妒的惊惧蔓延如潮。
云曳面色变来变去,恐惧和妒意撕扯,卑微和偏执共存,那张俊美的脸几乎扭曲。
偏偏他现在什么也不敢做。
野性难驯的恶犬已经被铁链驯化,即使再怎么涎水淋漓地渴望着近在咫尺的鲜肉,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他只重重地喘了口气,低声说:“……你要等我。”
云曳抖着嗓子,想去够陆燃灰的手指,却被轻巧避开:“你一定要等我,别接受其他人好不好,求求你了陆燃灰……”
一边低到尘埃里地祈求,一边却又近乎恐吓,眼尾带上了几分疯狂:“如果你真的有一天喜欢上了别人,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说真的。”
一个疯了的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燃灰的声音从头顶遥遥传来:“也就是说,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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