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允许……”伊格哽咽着,将脸埋在自己的假发中,这个平素冷酷残忍的男人此时声音断断续续,十分怯懦:“不允许我同您死在一块吗?”
托雷心跳漏了一拍,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样皱起眉头,好一会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比起讨厌恶心,他内心更多的是荒谬与不理解。
伊格从假发之中偷偷看着他,绝望又期盼地希望得到一个恩赐。
“抱歉,我一直不知道你……”托雷的声音就像被人掐住脖子那样艰涩,浅灰色的眸子情感复杂,但是他还是反转手掌轻轻勾了勾,“过来吧。”
伊格扑到床边,虔诚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拉住托雷的手,将额头贴上去,神情一下安宁起来。
托雷的手指动了动,伊格头上长出来的细细短短的头发茬摸起来软软的,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小狗。他的心里有些异样,一种暖暖的痒痒的好像绒毛般的心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房间的门被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闯了进来,叮当的盔甲碰撞的声音清脆可怖。
两个士兵走到窗前,一个拿起一个托盘,一个将病重的皇帝从被窝里拽出来,像托雷那么高的身材此时却被抓小鸡般单手提了起来,可以想象那身华贵的睡袍下是怎样的形销骨立。
托雷看着托盘上的退位书,手中拿着被强行塞进来的羽毛笔,不屑地笑了笑。
“都闯进我的寝殿了,法瓦尔还想着要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他抬起手想将羽毛笔有多远丢多远,却被士兵用动作制止了。
士兵的声音冷硬轻蔑:“陛下,你签了这个,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让你从后门逃生。不知你,你的这个罪行累累的恶犬也可以和你一同离开。”
“不需要!”伊格咬牙切齿地回绝,手却被托雷紧紧握住,病态的掌心好像火一样烫。
托雷垂下眼睛,这场病痛让他看上去憔悴衰老了不少,再没有刚刚登基时的豪气万丈。他轻轻对着笔尖哈了一口气,融化有些凝固的墨水,然后一笔一划在退位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伊格的眼神震惊不解,一把抓住托雷的手,却被士兵拽着按在地上,几个枪口对着他的脑袋。
不要,至少不要是因为我妥协……伊格的心一空,荒谬的想法升起,随即又自嘲地笑笑,自己可能又自作多情了。言扇汀
托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将剩下的一半名字写完。士兵拿起退位书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松开手,退后一步,倨傲地看着托雷和伊格二人:“你们可以走了。”
“走吧。”托雷一点脾气也没有,掀开被子,艰难地下床,身形一晃,已经站起来的伊格赶紧扶住他。
在排场两列的士兵的注目下,两人摇摇晃晃相互搀扶地向外走去,身影萧瑟孤寂地在烛火中拉长。
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丽兹,野心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昭然若揭,深蓝色的眼眸傲慢地打量着这场权力角逐中的失败者。
托雷冷冷地和她对视一直到两人擦肩,都恨不得将对方拆骨扒皮生吞入腹才舒心。
法瓦尔信守承诺为他留了一扇后门,但是当托雷一步踏出,却被眼前的景象逗得想要发笑。
城门外等待着的是手持铁铲石锤的百姓,黑压压一片,虎视眈眈,满身怨气。
好,好一个放条生路!
托雷定定地看着面前仇恨地瞪着他的人民,内心突然悲凉起来。他自认为对不起的人很多,却绝没有对不起他的子民过。他在位期间宵衣旰食,勤勤恳恳,为什么最后落得满身骂名?
他渴求的权力到头来不过一场空,下一个被权力戏耍的人又是谁?
我错了吗?
他突然觉得累了,不想继续了。
就这样吧……
托雷释然地张开双臂,放弃了所有抵抗,闭上眼睛,眼角滚落一滴心酸的泪。
人群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人大着胆子挥着铁锹冲了上去。
接着更多的人冲上去。
铁器与皮肉骨头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鲜血飞溅,他的理想他的未来也随着骨肉化作碎末。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大雨将血水从人们脚下冲出来,被推开挨了几下,大脑一片混乱的伊格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不要打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伊格哭喊起来,爬到暴怒的人群脚下,抓着裤腿恳求道:“他还在生病!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不要……”伊格悲痛欲绝,声音破裂难听:“他才二十八岁,他才二十八岁啊!……求求你们……”
二十八岁算不算很年轻,伊格不知道,伊格只记得那天在造船厂初见时,托雷才只有他一半高,小小的软软的,浅灰色的眼睛里是满天星辰。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了。
人们好像终于被暴雨淋醒,恢复了理智,拿着凶.器逃也似地四散开来,只留下一具半尸体。
伊格的灵魂好像已经离开了身体,只剩下一点点思维还留在空白的大脑中。
他跪在那里,低着头,呆呆地看着下方,好一会,才拖着残破的身体,决绝地转身爬远。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爬到尽可能远的地方,直到悲痛与绝望将他吞噬。
他爱不爱托雷?他给不出答案。他的爱托雷不喜欢,托雷不会希望一个爱着他的卑污的男人和他死在一起,脏了他升天的路。
伊格突然笑了起来,好奇怪,这大雨落在他身上让他的皮肤很不舒服,但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抓起地上的石块,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了下去。
虽然离得很远,雨水却让那个人的血顺着伊格爬出来的痕迹流淌过来,形成一条细细的红色的河。
将时间倒回这场叛.乱正式爆发前一小时。
安塞尔正在庄园里陪着母亲和阿密尔斯公爵聊天。
快到约定的见面时间时,安塞尔披上外套正准备和公爵一起出发,那个时候他还为接下来见到维恩应该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纠结,公爵的副官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附在公爵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阿密尔斯的脸色也一下凛然起来,神情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吗?”艾姆霍兹夫人问道。
“今天的聚会可能要推迟了。西岸区那里出现了武.装队,全城各地都在响应,搭建了临时堡垒,雾都……”阿密尔斯摇摇头,语气沉重:“要换新天地了……”
“西岸区?”安塞尔愣了一下,心猛地抽痛起来。方才在闲聊中,他还悄悄地问了阿密尔斯和他合作的那个年轻人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一起来,阿密尔斯回答说小怀特今天要去西岸区找人。
怀特是维恩父亲的姓氏,这个安塞尔是知道的。
阿密尔斯虽然已经退休,但是还在军队里说得上话,这时不再耽搁,戴上帽子就要离开。
“我和您一起去……”安塞尔心里担忧着维恩的安全,想也不想就跟在公爵身后。
“不准去!”艾姆霍兹夫人突然大声命令道。
安塞尔脚步一顿,惊讶地回头看着神情冰冷的母亲。成年以来,夫人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命令他。
“你不要去,听你妈妈的话,外面太危险了。”公爵也是这么说,转身登上了马车。
夫人喊来华管家,让他将庄园关闭,谢绝访客,加强防卫,防止有暴.民冲进来,接着又叫来其他仆人把需要做的事情一一布置下去。
安塞尔站在大厅的中央,看着周围人忙碌地跑来跑去,垂下眼睛,好一会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看向母亲:“我要去……”
上一篇: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下一篇:男主他真肯嫁我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