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家住着的这些日子里,沈应舟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实际上他从未敢忘那场让他家破人亡的“意外”。
他蛰伏了十年。十年后,沈应舟回了公司,用了两年时间收回公司的管理权,并将残害他父母的大伯一家送进了监狱,手段完全不像个刚刚成年不久的毛头小子。
想到这,苏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嘴上却还在埋怨:“师娘总说我爱玩,你明明比我更过分嘛。”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别玩脱了啊。”
沈应舟起身,走到苏方身边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走,吃饺子去。”
林疏玥给盛了很多,苏方吃了十多个饺子就饱了,一边端着汤慢慢喝一边看着沈应舟打扫剩下的饺子。
看着看着,又馋了……
注意到苏方盯着饺子咽口水的样子,沈应舟熟稔地夹起饺子沾了醋递到苏方嘴边。
苏方从小就这样,吃不了多少就饱了,可看着别人吃一会儿又馋了,非要来蹭两口,沈应舟早习惯了。
喂了一个,沈应舟又夹起一个饺子问道:“还要吗?”
苏方咽下嘴里的饺子,摇了摇头,这回是真吃不下了。
吃过饭,沈应舟清理了桌面,而后就又回到了桌前开始工作,苏方则拿了个毯子把自己一裹,窝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半小时后,沈应舟发现沙发那边没了动静,抬头一看,人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熟了。
他忍不住轻笑了下。
这时,门被推开了,秘书拿着文件走了进来,沈应舟连忙抬手对秘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接过文件查看并签名。
解决完所有的工作后,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
沈应舟起身,走到了沙发前蹲下,抬手刚想叫醒苏方,却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发起了愣。
他和苏方是同一年进的苏家,不过他比苏方早来几个月。
他常听师父说,原本他会有一个小师兄,话说到这,师父总是叹息一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他也没多问,直到两个月后,师父急匆匆地出了门,回来时就带了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师父给他取名,叫苏方。
但沈应舟更喜欢叫他的小名,因为小名是他取的。
那时的沈应舟刚刚遭遇父母离世,整个人沉闷得不行,直到苏方的出现。
两个原本不属于这个家的小孩很快就凑到了一起,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
他和苏方越走越近,于是在苏振清提出要给苏方起个小名,叫起来更亲近些的时候,他少见的开了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软软。
在见到苏方的第一眼,沈应舟就觉得这个小孩虽然看上没多少肉,但碰上去一定是软软的。
而后来,苏方也成了沈应舟心里最重要的一处软肋,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奇异的情愫。
这让沈应舟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现在,从前习以为常的叫醒,此刻却连碰触都有些不敢伸手。
可是……
沈应舟想起了自己残缺混乱的梦,梦里的苏方离开了家,遭到了各种冷落阴阳怪气和辱骂。
他为什么不在?是不是因为自己刻意的躲避?
看着眼前熟睡的人,沈应舟低喃道:“软软,我该怎么做……”
“唔……师兄?”
睡得迷迷糊糊的苏方刚睁开眼,就看见沈应舟蹲在他面前,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复杂到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分辨。
沈应舟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站起身:“我刚要叫醒你……走吧,我下班了。”
苏方揉了揉眼睛,渐渐清醒过来,看着沈应舟有些僵硬的身影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后明白了些什么,眉头一挑露出了既愉悦又得意的笑容。
*
一周后,苏方正式进入到故宫文保科技部书画组,与他共同进入书画组的,是郝文。
苏方准时跟随师父从西门进入,一路走过七扇朱红宫门,按照规矩过一扇门吆喝两声,最后终于来到了他日后工作的那处院落。
说不上有多宽阔,也说不上有多豪华,甚至是显而易见的老旧,但红墙青瓦隔去了城市的喧闹,留下的静谧让时间都变得缓步慢行了起来。
新人进组后会被分配师父,书画组今年的新人就苏方和郝文两人,苏方又是苏振清从小带到大的,自然还是跟着苏振清,想着带一个带两个都是带,郝文也就一起跟着苏振清了。
于是一见到郝文,苏方立马挺起了胸膛:“叫师兄!”
刚进门的郝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叫了声:“师兄。”
从小作为师弟长大的苏方听了这句“师兄”,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当即表示要罩着郝文,然后收获了苏振清呼在脑袋上的一巴掌。
上班的第一天,苏方和郝文几乎什么也没做,领了工牌被师父带着熟悉了一下工作环境,也就是各个组转了一圈,然后回到自己的小院熟悉各种工具,中午到食堂吃了个饭,下午继续熟悉工具,做修复练习和旁观前辈们修文物。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方和郝文的工作依旧如常,要么拿着叠纸做清理练习,或是拿着镊子做揭画练习,要么就跟在苏振清身边观摩学习。
苏方从小跟在师父身边惯了,苏振清做上一步,他立马能知道下一步做什么,不需要苏振清开口,就已经把工具递到苏振清手边。
而郝文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没有人吩咐,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见他这样,苏方干脆把他拉在身边,苏振清一边做,他一边给郝文轻声讲解,为他分析苏振清下一步的动向,指挥着郝文给苏振清递工具。
周围人看了都乐呵呵的,直夸奖苏方这个师兄做的好。
苏方骄傲地挺起了胸脯,然后蹭到了苏振清身边讨好地为苏振清垂肩:“师父,我带的这么好,帮你减轻了多少负担啊,有没有奖励?”
苏振清看了他一眼,拿起一个盆塞到了他的怀里:“那就奖励你去做点浆糊回来。”
“……”苏方抱着盆,气呼呼地走了,临走还不忘拉上郝文,“这么好的助手不珍惜,后悔去吧!”
身后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耍性子归耍性子,浆糊还是要做的。
苏方带着郝文去取了小麦淀粉和水,准备开始揉面。
“师兄,这做浆糊……好像一个人就可以了,我们俩都出来,这样……”郝文显得有些不安。
苏方歪头看了看他,思索片刻后点头:“对,”然后把盆往郝文怀里一塞,“那就你来吧。”
他找了个凳子拖到郝文身边坐下,那架势还真是打算做个甩手掌柜了。
郝文听话地挽起袖子,在面粉中加入少量明矾与苯甲酸钠防止发霉与虫蛀,然后开始加水和面,只是时不时往工作间望的样子透露出了他心底的不安。
“你从前是在私人工作室里干的吧?”苏方冷不丁问道。
“啊?”郝文反应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羞赧地笑了笑,“对,师兄好厉害,这都能猜到。”
“私人工作室接的活一般要给截止时间,为了能多赚点钱,自然要尽快完成好多接点单子,可是郝文,你现在已经在故宫了……水少了,加水。”
“哦、哦哦。”郝文连忙给面絮里加了点水,一边继续搅一边看向苏方,“师兄,你刚刚说……”
“故宫有上百万件藏品待修复,有时还要接一些特殊的外来活儿,你觉得咱们能修完吗?”
郝文立马摇头:“那肯定不能,不过咱们之后还有人接着修,总有修完的一天。”
“是啊,总有修完的一天,那你还着什么急?”
郝文愣住了。
“故宫里修的不一定都是一二三级文物,也有一般文物,可对于我们来说,不管哪种,都要慎之又慎,所以有时候你需要学会适当的放松,绷得太紧,反而容易出错。”苏方看了一眼郝文的手,“拿着镊子练了多久?手都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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