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深反射一般反折住那人的胳膊,凑得近了,才觉得那人身上味道的熟悉。
“沈清!”玄深连忙松开手,既然沈清在这里,那自然是没出事的,只是……
玄深尚未发问,沈清便先问他:“你去哪儿了,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漆黑一片,玄深看不到沈清的表情,却觉出他应该是生气了。
“我……”玄深哑然,不知怎么解释。
“你知不知道小宝夜里醒来一直哭着在找你,他一个小孩大晚上的一个人穿过花园跑到我房里,说爹爹不见了……沈清说到一半,沉默了。
玄深原本从外面回来还有些兴奋的情绪顿时便低落了下去。
沈清心里叹道,自己没事和玄深说这么重的话做什么,他既是不懂这些,又何必凭空惹他难过。玄深难道对小宝的爱会少吗,沈清刚才哄小宝时还说,最喜欢小宝的不就是爹爹吗?他只是向来粗枝大叶惯了,想得少些,没那么细致。
“好了,我不是说你,你不要难过。”沈清上一秒儿还略带责备,下一秒却要想着法儿,哄着人。这乌漆麻黑的,两人都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凭细微之处感觉对方的情绪。
“你可不要像小宝一样哭鼻子哦,大人哭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我没哭。”玄深飞快答道。
沈清当然知道玄深没哭,他是最不怕苦不怕痛的人,几时会哭过,沈清举起他的手,把宽大的袖子垂到玄深面前摇了摇。
“我今天可没有带帕子,你要是难过地哭鼻子的话,只能拿我的袖子擦眼泪了。”
沈清是笑着说这话逗玄深开心的,他知道玄深必定是没有眼泪,也就不必当真用他的袖子擦,可玄深却真的拽住了他的袖子。
紧紧地拽住。
“嗯?”沈清疑惑地问道。
玄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黑暗的环境让他的无言显得沉默。
“这里太黑了。”玄深道。
“嗯。”沈清不知怎么,也突然觉出尴尬来,他换了话题,道:“住在这偏僻的角落总归是不太方便,不若过几日换到离主院近点的地方,也好照顾些。”
“不用。这里就很好。”玄深拒绝了。
“真的不要吗?府里的地方还是很宽敞的,要找到合适你们二人住的地方很多……”
“不要。”玄深固执起来,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沈清便随他去了,好在都在府里面,没什么危险。
沈清的手举了好长一会儿,玄深还不松开,沈清不由出言提醒他,玄深这才反应过来,匆匆甩开。
“这里好黑啊。”玄深又说了一遍,沈清耐心地附和着。
“为什么不点灯?”
沈清故作恶狠狠语气道:“吓吓你这个把儿子扔在家里不管出去乱跑不乖不听话的爹。”
“我……我不是。”玄深确实被吓住了,生怕小宝儿出了事。
“以后别这样了,小宝会怕。”沈清顿了下,又道,“我也会担心。”
玄深沉默几秒,才扭捏回答:“嗯。”
“别嗯嗯啊啊答应了,却不放进脑袋里。你啊,从来都像个不听话的小孩,也就比小宝年长一些。”沈清又絮絮叨叨说起来,玄深这时忽然反驳了一句。
“我可比你大几岁!”
沈清笑笑:“你记起自己几岁了?”
“我二十七……”玄深支支吾吾地扯了个数字,他知道自己比沈清大几岁,但确切几岁却是不清楚的,“可比你年长五年,你且要记着!"
“是了,是了,且记着了!”
沈清说着,这才推文进去,把油灯点上了。油灯并不亮堂,昏黄的火苗摇摇欲坠,总让人觉得将将熄灭。沈清低头捡着灯花,灯芯发出细小的霹雳巴拉的声响。
沈清压低声音问:“今天究竟去哪儿了?”
“我……”玄深大个的身子站得笔直笔直,脸上露出窘迫,那、那有什么好说的。
“我去收拾坏人了。”
“坏人?”沈清听此一言,抬起头来看玄深,他究竟去干什么了?
玄深只说到这里,接着任凭沈清如何问,都抵死不说。沈清拗他不过,便不问了,反正如果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之后也会知道的。
“你的手上这是……血?”
第30章
玄深把手背凑近了看, 果然有一点血迹,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就着木架上摆着的木盆子里的水,刷刷几下洗干净。
“弄伤了?”沈清问,玄深若是受了点小伤,他自己多半是不会注意到的。
玄深把背上的剑往墙上一挂,眼神四处乱飞, 就是不正眼看沈清:“不是我的血, 没受伤。”说完这句话,玄深便死活不再多说半个字了。
沈清心道,莫不是他又干什么了, 可问又问不出什么。
“我困了, 我要睡觉。”玄深目光沉沉地看着沈清,清晰明白地表达了他不想说的诉求。
沈清问不出所以然, 好在第二天他就知道玄深到底都干了什么事情。
沈清头疼地拍脑门,约莫是没出什么大的状况吧。
这冬日的清晨,天亮得晚, 此时西边还落了几颗星星,渴睡的人们舍不得温暖的被窝,文安侯府的门童照例打着哈欠第一个来开门。小童尚且昏昏欲睡,脑袋里做着等新来的门久童到了,他就可以睡得久些了。
小童懒洋洋地打开门,眼角却瞥到远处正对着大门的河岸上的柳树,有人挂在那里摇摇晃晃, 小童一惊,心里直道晦气,上吊寻死竟然敢跑到文安侯府门前。
那树下围了一圈起早的人,一个个指指点点,小童禁不住好奇心,忍着对死尸的惧怕,也跑过去围观。小童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进去,头还没钻出来,正听着,有人大呼。
“人是活的,啊……是是是侯府世子……”
小童脑袋立时清醒了下来,他挤出人群,正看到五花大绑着的文安侯世子赤条条地被吊在了树上,冻了半宿的文安侯世子身上全是被打得乌青的痕迹,围观的女人们还对着文安侯世子的下身指指点点,小童一屁了股坐到地上,这下糟糕了。
他尖声道:“还不快把世子爷放下来!”
这么一件大清早集市里发生的闹剧,经过一天的发酵,很快在整个青州传扬开了。
有好奇谁将刘恶少绑起来的人,有痛快于这青州恶少也有被人收拾的人,也有在嘲笑文安侯世子爷竟是个银枪腊样头的人,总之人人反应不一,但几乎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可见刘恶少恶名之盛不得人心。
沈清得知此事已经是当天夜里的事。
沈清问:“那是你干的?”
玄深背对着他,不和沈清正脸相对,昨晚他倒是挺痛快的,可眼下却有些惴惴不安。他把刘大少绑了挂外面一夜,手段确实有些狠毒,会不会让沈清以为他心思恶毒,惹来厌恶。
玄深咬着下唇不说话。
沈清本就不是在质问他,只是担心他做的太过,又怕他给人认出来。
“你莫要担心,就是被人认出来,我们抵死不认账,他也奈何不了。”沈清只好如此说了,谁叫玄深连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呢。
哪知沈清刚说完这话,玄深却接了一句。
“他没看到我。”玄深转身面朝着沈清,略自豪地说,“我的武功很好。他没反应过来前,已经被我打晕了。”
沈清无言以对,心道,玄深的关注点竟然只在自己的武功好不好,罢了罢了,就是那文安侯府来闹事,他沈清也应付得了。
沈清等着文安侯上门,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过年,也不见有人来。沈清奇怪,是他们没发现,还是不敢?
原来那日,刘少阳被抬回文安侯府之后,马上便请了大夫。
文安侯府闹得是鸡飞狗跳,丫环们窃窃私语,文安侯夫人抱着手帕,眼泪刹都刹不住,文安侯听了心里越发烦闷,骂了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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