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了一壶给李瑾玉,又用自己手里那壶酒碰了碰李瑾玉的,“祝陛下江山永固。”
李瑾玉的手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宋扬,“不如祝我得偿所愿。”
“那便祝陛下得偿所愿。”
铁质的酒壶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宋扬用壶嘴从侧边往自己嘴里灌酒液,大概是光线不好,没对准,浇到了嘴角,酒液顺着脸颊往一侧流淌下,宋扬被自己逗笑了,笑了两声后又浑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
“这酒不错吧?”终于喝到嘴里,砸吧了两声后,宋扬问李瑾玉。
李瑾玉向来把规矩刻进骨子里,从没有躺着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现在学着宋扬的样子躺在屋顶喝酒,倒酒的动作比他小心多了,一滴没洒。
“嗯,好喝。”
声音淡淡的。此刻却是李瑾玉人生少有的轻松自在。
屋檐下,程岁身旁站着两个身着深蓝色飞鱼袍的暗卫,远处还有两人,正在盯岗。
程岁抬头望了一眼屋顶,不敢置信的叹道,“这真是陛下吗?”
他是李瑾玉亲自训出来的一批人,也算了解李瑾玉,朝臣说皇上寡恩,但程岁觉得皇上是无情和严厉,眼里最是容不下沙子。
宋扬和人斗殴的事程岁也知道,但他也只以为宋扬没被李瑾玉赶尽杀绝,在今日之前并不知道这只是两人的计谋,他之所以还留在福履轩也只是因为没收到撤走的消息,习惯当好每一份差事罢了。
但联合今日种种,程岁感觉宋扬不是一般的太监。光让李瑾玉能费心思从宫里来到福履轩,还和宋扬上屋顶喝酒这两件事,就能猜测宋扬在李瑾玉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和程岁对话的暗卫和程岁是同期出来的,他们自小和李瑾玉一起长大,李瑾玉还在读书学习如何治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先皇后的授意下,日复一日的训练,只求练出一身武艺保护好李瑾玉。
尽管有自小的交情在,他们犯错的时候也没少吃鞭子,有时候训练得效果不好,连饭都没得吃。
这么多年来,程岁从未见李瑾玉对着先皇后以外的人笑过,以前的总管太监张路顺没有过,现在的钱佑更没有了。
只有宋扬……
程岁听着屋顶两人不带尊称的闲谈,噤了声。
酒喝得宋扬说话磕磕巴巴,李瑾玉抢走了他手里的酒壶,不让他再喝。宋扬还大着舌头说要干杯要喝光所有的酒,李瑾玉摇摇头,“酒量差还喝上头。”
李瑾玉端着酒跳下屋顶,把屋檐下的程岁吓了一跳,“陛下。”
程岁还在想要不要检查一下李瑾玉有没有磕到哪的时候,李瑾玉抬起头朝着屋顶喊,“下来。”
屋顶上的宋扬手撑在瓦片上,想像李瑾玉那样滑下去,但他颤颤巍巍地动了动,脚下瓦片也跟着往下滑,他差点没站稳,心里害怕,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般,脚愣是没再动过。
偏偏他还要强装镇定,“来、来人,给我拿个……拿梯子来!”
喝醉的人怎么能爬梯子,程岁向李瑾玉请示道:“奴才去把宋爷背下来。”
“不用了。”
李瑾玉脚下一点,又跃上了屋顶,接着便看到李瑾玉抱着宋扬跳了下来,被他抱着的宋扬还在挣扎,“放、开我!我自己能行,梯子,我要爬梯子。”
李瑾玉恍若未闻,把宋扬放到他的床上,让程岁去备水给他擦脸。
“让你学了那么久的武功,连个屋顶都下不来,真笨。”
第50章 堂下何人
翌日,宋扬头昏沉沉醒来,坐直身子后,宿醉了一夜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疼得宋扬呲牙咧嘴。
没等他喊人进来,薄荷似乎早就等在门外了,端着一盆温水推开门就进来了。
“爷,您醒了。”
宋扬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欲裂,他随便擦了擦自己的脸,接过薄荷递过来的醒酒汤,仰着头一口就喝光了。等醒酒汤那酸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宋扬才后知后觉地yue了一声,嫌弃道,“难喝,下次给我泡个蜂蜜水就好了。”
薄荷低眉顺眼,应了句好,把东西都撤下去了。她轻手轻脚关上了门,一转身撞见了程岁。程岁挡在她身前,轻轻勾着一侧嘴角,打量着她手里的洗脸盆和碗,挑了挑眉,“薄荷姑娘今日可真勤快。”
他素来不爱笑,更没和薄荷说过几句话,此时薄荷见他这样,只当他在笑自己,她还有气呢。
“笑什么笑,你早知、早知宋爷不是被陛下舍弃的人,也不告诉我。”
“难道是,你就不伺候宋爷了?”
程岁这么一问,薄荷当场愣在原地。
宋扬捂着脑袋走出房间,见他俩面对面不知道在聊什么,场面似乎还有点僵,便问道,“在说什么呢?”
薄荷连忙摇摇头,“没有的爷,您要吃点什么吗?奴婢让人熬了粥,正小火温着。”
“嗯,好,那就喝粥吧,再上点咸菜,再让兰洲去给我煎个蛋。”
以往这福履轩都是陆兰洲做饭,今天薄荷特地让手艺好的小德去做饭了,粥也是他熬的,蛋当然也让他煎了,甚至还炒了一盘咸菜干炒肉丝,配粥刚好。
宋扬吃得直乍舌,“好吃,兰洲你什么时候偷偷去进修厨艺了?”
“今天的饭不是我做的。”陆兰洲看向一旁的薄荷。
薄荷轻声回道,“爷,是奴婢让小德做的,小德是厨子出身,往后厨房的事就交给他了。”
“嗯,行。”
宋扬以前就没把薄荷的懈怠当回事,如今殷勤了也没太在意。还想着自己以后可以换换口味,心里还有点期待。
见宋扬没多问,薄荷到底按捺不住,在陆兰洲打量的目光上前一步,“爷,前几日是奴婢有眼无珠,不懂事,怠慢了爷,甘愿承受爷的任何责罚,往后奴婢一定更好。”
宋扬这才转过头看了眼薄荷,她极少在宋扬面前晃悠,所以宋扬只觉得她眼熟,对她并没有多深的印象。说到前几日的“怠慢”,宋扬现在的身份是被皇帝抛弃的棋子,而他们是皇帝亲自安排的人,自然心里会打鼓。
宋扬摆摆手,不甚在意,“谁也不是天生当奴才,只是你们领了月银,别忘了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
没有受到惩罚与责骂的薄荷心里更自责了,暗暗发誓一定要伺候好宋扬。
宋扬喝水她抢着去倒水,宋扬吃东西她抢着去递手帕,还贴心记录了宋扬的所有口味,比如不吃姜、不吃蒜等等。
宋扬不得不承认,被贴心伺候这几日他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了。
但人一舒坦就容易遇上倒霉事。
这日,宋扬在楼外阁遇见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前几天宋扬让人去雕了一副麻将,刚一完工宋扬就喊来陈静兴、陆兰洲一块打麻将,林流熙抽不出空,便让程岁凑数。
规则教完,四人刚兴致勃勃地搓上一局,他们包间的门就被人踢开了。
“吵死了!”
来人便是校尉次子郑源阳。
他脸上被宋扬打伤的地方全好了,但还是留下了几道伤疤,让他那本就猥琐丑陋的脸更显不堪。
“哟,我当谁呢,原来是宋大公公啊。”
郑源阳嗤笑一声,迈着阔步一摇一摆进了包厢,程岁率先站起来,挡在他身前,冷声喝道,“出去。”
“我?”郑源阳指了指自己,“我出去?你是什么身份的贱奴才?啊?敢赶我走?嗤,你搞错了,宋公公,以后有我的地方,你才该第一时间麻溜滚出去。”
程岁没见过郑源阳,但此刻大概猜测到他就是上次和宋扬打了一架的校尉次子。
“哦?”宋扬翘着二郎腿,摸着手里的麻将,心不在焉道,“这地方是你家开的啊?”
他用大拇指摩梭着麻将的正面,绕着面上的大圆饼摸来摸去,忽然把手中的牌一翻,重重掷在桌上,“嘿,一饼,我胡了!”
陆兰洲脑袋里都是刚背会的规则,再对着宋扬摊开的牌一看,果然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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