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声问:“陛下,还满意吗?”
时蕤跟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说:“嗯,如果你的决定是发自内心的话,我会更高兴的,伊延。”
他其实看出来了,所以顺应了伊延的决定,小脸上还带着感激。
伊延没想到,时蕤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单纯无知。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当然,我亲爱的陛下。我绝对是诚恳地,满怀喜悦地邀请您,您的触碰绝对是我的荣幸之至。”
试探结束,伊延慢条斯理地退回了一个隐蔽的阴影位置,回神间,他身上的衬衫都让冷汗给浸湿了。
时蕤之后又看向了切西尔,陈恳地说:“切西尔,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帮助,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一定早就死在了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
虫族毫无例外地看了过来,挑衅的、打量的、审视的各种目光。
切西尔没什么表情,也半点都不惧他们那些隐晦又直白的矛盾视线。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
“别对我用敬称,小虫母。”切西尔说,“救你又不是为了谋取利益,只是我乐意而已。”
时蕤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感谢你。”
他看了眼法布勒斯,从刚才他做决定开始,这只高级虫族就静静地伫立在他身后,没有插一句话,也没有质疑过他的任何决定、行为。
这就是虫族对他们至高无上虫母的服从性。
即绝对忠诚,绝对依顺。
法布勒斯接收到虫母的视线,低下脑袋,仿佛知道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告诉他:“您可以允诺一切。”
时蕤眼睛微微亮了下,他唇角缓缓绽出一个清甜的笑:“切西尔,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对我提出来,这是对你救命之恩的回报。”
他还是单纯乖甜了些,在心中只觉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论是许出去多重的承诺都是理所当然的。
法布勒斯当时连脊背都绷紧了,阴森森地看着切西尔,眼神像是要生吞了他。
就算是他这个高级虫族也无法准确判读出切西尔的心思,他在心里希望这个男人能够识时务一点。
——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珍宝落入手中也只能是烫手山芋。
切西尔懒得理他,不过身为人类,他本就比这些非人物种矜持得多,不会像是卢卡斯那样莽莽撞撞地朝着小虫母求欢、渴望□□,更不像伊延那样对着小虫母摇尾乞怜。
他们接受的更加正统的爱情教育是追求、相交、相恋,然后再做那种事。
于是他开口说:“我要你之后再来看望我三次,陛下。”
他本来就先认识时蕤,跟他的关系趋向于平等的朋友,可以直接称呼姓名,但他偏不。
在说陛下这两个字时,他非常刻意,那舌头卷着发音打了个转儿地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缱绻缠绵的意味。
像是对这些高级虫族的无形挑衅。
时蕤反问:“就只是这个吗?”
切西尔已经看到有些高级虫族脸上露出忍耐、焦灼的神色了,那些虫族特征从他们身上冒出来,一个个看他的视线像是什么祸国妖精似的。
而那只最强的,像是近卫一样守候在时蕤身边的虫族脸色更是一瞬就沉了下去,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全是杀意。
可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小虫母的救命恩人,他们就必须冷静、克制,谨遵着他的一切命令和要求,以一种最忠心的态度。
虫母是虫族的死穴。
切西尔挑衅般地回望过去,应道:“没错,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看着有几个虫族露出算你识相,松了口气的表情,唯独法布勒斯,神色绝对算不上好看。
时蕤一口应下:“好啊,我答应你。”
离别前,切西尔将终端信息交给了时蕤,告诉他以后可以随时联系。
时蕤很珍重地接下,放进了上衣的小口袋里。
主舰这艘庞然大物从他们面前腾空而起,周围全是护卫它的星舰,来时气势汹汹,回去时也同样不遑多让。
谁能知道,这样巨大傲人的星舰,还有不计其数的护卫,全是为了保护一人。
“别看了别看了,走吧。”巴特拍了拍切西尔的肩膀,叹气,“时蕤很重诺言,你们将来肯定会有见面的机会。”
切西尔目光沉沉,面上的表情并不乐观:“还要看那只高级虫族会不会使什么手段。”
“不过,我们现在算什么?被抛弃、舍掉的……”
剩下的话很轻很淡,被呼啸的风卷过就让伊延听不清了,他接了一句:“只是得到未来能够见面的机会也确实没什么好值得窃喜的,因为总有近水楼台先得月。”
*
星舰一跃而上,在宇宙中静静地漂浮着。
不像来时那样着急忙慌的,甚至连星舰都要快飞出火星子,回去的路缓慢而又悠闲,和度假差不多,甚至连他们星舰内部都和富丽堂皇的宫殿没什么两样。
舰船底板居然还贴满了设计感十足的几何体花纹瓷砖,有几条路上铺满了柔软的羊绒毯,时蕤通往王座和寝殿的方向上皆有铺设。精巧的装饰在舰船内部挂着,到处都是优雅而美丽,在外界千金难求的装潢。
时蕤却没有心情多看,他僵直着身体,心脏在快速跳动着,表情也有些恹恹的。
不管是谁被人眼也不眨地盯着看,状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落入了狼窝里的绵羊,虽然没受到任何具体的伤害,可是那些对他垂涎欲滴的狼口水都已经从獠牙上滴下来了。
很难做到泰然自若吧,他连手脚都是酸软的。
“陛下,要我带您先去接风洗尘吗?”法布勒斯往他旁边走了一步。
他的身形高大健壮,往旁边一站,娇小的时蕤就被他彻底挡住,那些灼热的视线也没法再更进一步。
法布勒斯这一行为拉了多少仇恨尚未可知,时蕤总归是小小地松了口气。
“麻烦你了,法布勒斯。”
“这是我理应尽的义务,陛下。”他时刻守护在他最敬爱的小虫母身边。
时蕤跟着他离开,然而一句“妈妈”却让他定在了原地。
委屈的声音像是一滴水浇入了滚烫热油之中,瞬间引发沸腾和飞溅。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本来是应该由随侍的虫族带走教导,可厄瑞波斯他尚且年幼,还不舍得离开自己心爱的虫母太长时间。
其他高级虫族已经是成熟稳重,自认为现在的成年期是可以成为虫母伴侣、王夫的虫,当然不会像是他这样冒冒失失,可他们也会用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时蕤看。
那些如出一辙渴望的目光就跟可怜可爱的小狗一样,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去苛责拒绝。
时蕤原本就不是什么狠心的人,要不然就不会在之前一直被人拿捏得团团转了,现在对待他曾经亲手制造出来的“孩子”,更是犹豫踌躇。
陌生吗?当然是有的,他曾经只是隔着屏幕同他们相见。熟悉吗?他可是亲手在血池中将还是虫卵的他们拥出,然后孵化、养育,让他们成为虫族最精锐的一批强者。
时蕤深呼吸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紧绷着,身体也在轻微地颤抖。
太久没能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说话了,他的心脏在狂跳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给蹦出来了,手指也在紧紧掐着掌心。
可即便是一声不吭,也没人催促他,更没有任何人眼中出现不耐烦。
他们眼神灼热,神情炽烈亢奋,似乎这样看着虫母就是莫大的幸事了。
时蕤更不可能视若无睹了。
他字斟句酌地说:“虽然很多事都发生在我的预料之外,连我自己也很茫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保护。”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当得上陛下这个名头,但如果你们坚持的话……”
在场有几个高级虫族嘴唇蠕动着,表衷心的话已经在嘴边了,却被法布勒斯一个眼神止住,又不甘地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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