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圣羽就不一样了,我俩是悄悄跟着你上车的。”冉瑭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嘿嘿,你一定是想着事情太专心,出了总部一路都没发现我们在尾随吧?”
“你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刘圣羽挠挠脑袋:“说的我俩就像……”
“就像变态跟踪狂。”陆准一脸揶揄地接过话茬。
车厢内爆发出一阵哄笑,因为即将来临的大战而压抑紧绷的空气缓和许多。
齐沅环视簇拥着的人们,清晰看见每个人眼底蕴藏的坚定,于是他也露出浅浅的笑容,放弃了那些没有意义的、劝他们回去的话。
他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共同破魇的经历,是相互信任、支持着的朋友,所以自然明白,事到如今,任何人都不会选择因为未知的危险而退出。
虽然似乎还缺了一个谁。
借着玩笑话,几人围坐在小桌前许久。列车后方高楼耸立的市区轮廓缩得越来越小,沈笑莹抬眸看了看车厢前端的到站信息,旋即点开手环的虚拟屏。
“谈谈正事。上车之前我获知,关于蒋黎的调查其实在几周前就已秘密开始,有几位高阶净魂师几天前已经在追踪他,但都没有消息回报。他们手环显示生命体征平稳,应该没有和猎魂者发生正面冲突。”
“手环……或是徽章,应该是可以定位的吧?”齐沅有些意外。这是他不曾掌握的情报,不由暗自腹诽罗兰这小老头的不靠谱,连事先调查这样的大事都不肯告诉自己,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远离市区的很多区域都存在很强的电磁干扰。很遗憾,柏珩山里的状况究竟如何,只有我们亲自去看。”
“正合我意!”陆准撸起袖子,做出一副就要干架的姿态:“好不容易到高阶,不做一票大的简直有辱我刚拿到手的徽章。”
“你这话说的可不太像什么好人。”宋以辞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赞同。像土匪。”刘圣羽立刻跟上发出抨击。
“姓刘的,我看你就是惦记我之前说你像变态,终于找到反击的话了是不是?”
“你自己照照镜子吧!一脸凶神恶煞的,上官看起来都比你靠谱。”
两人小学生斗嘴的间隙,冉瑭悄悄拉过齐沅的衣袖:“齐沅……”
“嗯?”
“你知不知道谢大哥……”
齐沅罕见地出声打断他:“不说他的事,这个任务结束再说。”
“其实我是想说,谢临他……”
“冉瑭。”
冉瑭就坐在齐沅身边,很轻易便发现他语气里隐含的不悦,这对于从来都是微笑示人的后者来说其实并不常见,因此小啾啾同学很快意识到他对这个话题的抗拒,便及时打住,不再多言。
不过无论如何,谢临这两个字确实是已经实打实传入了齐沅的耳朵,他有些烦躁地抿唇,视线投向车窗外在雨雾中起伏不歇,兽脊般纵横的山峦。
列车已经驶入柏珩山所在的山区。
说实话,在汇成齐沅独自出发执行任务的许多层理由中,确实藏着一个不那么好意思说出口,也不那么正当、有点任性的理由——他想借此机会引出谢临。
这话说起来其实有点可笑,毕竟他和谢临本身就是队友,无论执行什么破魇任务都理应成双入对,互相帮助。奈何谢临那家伙实在讨厌,近两次都是人一出魇境就毫无理由的失去音讯,第一次他还可以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可这第二次实在是让他难以释怀。
他们和谢临的关系早已不仅仅只是共同破魇的伙伴。更多的,他们分享过彼此干燥的指尖,温热的拥抱,潮湿微凉的吻。
他们是恋人。
也因此,无论是在魇境中,还是在现实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理应一起面对——而不是像谢临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
齐沅不是个喜欢冷战解决问题的人,因此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要“逮住”谢临,把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诸多疑问统统问出才能解气。
至于这么做的底气……
大概是相信在遇到危难的时候,那个人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吧。
这其实很不符合他的作风——他甚至十分清楚如今自己的想法完全可以被纳入意气用事的范畴——但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脑子里清晰残留的理智就像几根缠绕着,一扯就断的柳枝,毫无约束力,身体永远只会做出最诚实的反应和抉择。
即使那是不正确的,有风险的,未来可能会后悔的行为,也心甘情愿。
驶入山区后,列车不再有其他停靠站,除了净魂师们,车上不剩什么乘客,行驶速度也比之前快上一些。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仍不断自灰扑扑的天空滚落,大雨冲刷山中的一切,卷出树丛间灰褐色的泥水,繁茂枝叶带来的大片的苍绿色都似乎要被这场暴雨席卷吞没。
“就要到柏珩山了。”齐沅查看虚拟屏上的地图,他们所在的点位在画面中已经开始飘忽不定,说明他们正向着存在电磁干扰的神秘山区不断深入。
忽然,有水汽带着泥土的味道冲上鼻尖,齐沅有些诧异地回头,发现众人所在的车厢后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外侧车身连接处,雨水洗刷过的清冽空气便自那其中钻入车厢。
“我们进来找你的时候……应当是把门关好了的。”宋以辞双眸微眯,“有些奇怪。”
“外面风雨那么大,这车也挺旧的,门被吹开能有什么奇怪的。”陆准撇撇嘴:“柏珩山还没到,你这人怎么就先变得一惊一乍起来了?”
他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吱呀声便横穿整个车厢,几位年轻的净魂师皆是如同惊弓之鸟般震了震,探究的目光在逐渐减速的列车周遭游走。
然而车窗外除了远山的轮廓和近处的矮峰,空无一物。
“应该快要到了。”刘圣羽说着,扒在窗户上伸长脖子朝外张望:“柏珩山……还真的是山啊。”
“下次这种废话就不用说。”沈笑莹确认那声尖锐的“吱呀”并没有带来任何危险,也稍微松懈下来,视线一并投向窗外。山林的轮廓在列车驶入山区后反倒变得愈发不明显,但凌乱堆叠的山石和无人修剪、肆意生长的树木在雨中依旧清晰彰显这座高山的荒凉。
“那边……什么时候出现的?”
宋以辞有些犹疑地指向斜前方,白皙的脸上似乎隐隐闪过一丝不安,他很少露出这样慌神似的表情,齐沅便也下意识地朝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
那是一截崭新的、大红色的站台。
天色昏暗,站台的地面、顶棚在雨水冲刷下却都显出铮亮的反光,就连站台内沾满水珠的金属告示牌都隐隐发亮,和背后荒芜的山林一对比,更显违和,仿佛是拼接在陈旧铅绘上的剪贴画。
“……为什么这个车站看上去怪怪的?”冉瑭的问话打破众人的沉默,然而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回答。
“也没有语音播报到站信息……”
“根据情报,柏珩山站台在14年前就已经停止维护,也只有这一班列车因为道路设置原因不得不经停这里,站台应该十分老旧才对。”宋以辞脸上的不安已经隐去,秀气的眉头却紧紧簇起,“是有人……还是……”
“重点难道不是这大红色吗?”陆准一脸嫌弃,“这看上去太诡异了,咱们最好还是先等等,观察一下情……”
啪嗒。
是门打开的声音。
“什么动静!”几人纷纷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却看见一抹纤瘦的身影站立于大开的车门边,风雨顷刻间涌入,濡湿他外套的前襟,他回过头,有水珠从睫毛上滴答滚落,神情在一众惊慌的人中显得格外平静。
“齐沅,你……怎么就把门开开了?”
“到站了,自然是要下车的。”齐沅伸手接住飘扬而来的雨水,寒冷潮湿的感觉顺着掌心的肌肤渗入骨骼,他下意识放出一点灵力来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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