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望雪却已经在蔺渝身边半跪下来。
他穿的是鬼屋工作人员惯常的白袍,内里自己应当是穿了运动短裤,因此这样的动作,膝盖就随之硬生生抵在粗糙的地面。
蔺渝大口地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有限的注意力,因为心存“利用”,所以还是分散了一丁点儿给对方。
廉望雪的手指在发抖。
他注意到廉望雪又开始慌张地摸索自己浑身上下,意识到他身上还穿着“扮鬼服”之后,才仓促地又去撩起自己装鬼的白袍的下摆,找裤子的口袋。
细微的窸窣声,廉望雪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板药片。
戳破锡箔纸的脆声,紧接着他哆哆嗦嗦地将一片白色的圆形药片从其中按压而出。
他的手颤得很厉害,捏着那片药,兀自往蔺渝的嘴边送,虽然他浑身都在战栗,但是这个动作却出乎意料的熟稔。
蔺渝在半途截住了廉望雪的手,他死死掐住对方的手腕,注意到刚才还温热的对方的掌心,好像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冰凉得和手指温度等同。
“我自己来...”
是阿普.唑仑。
又可以称之为“佳静安定”。吃下之后能够令惊恐障碍好转,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这人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阿普.唑仑?
蔺渝接过药片,装作将其送进嘴里,实际上则是借着手臂下落的动作和长袖衬衫袖口的遮掩,把药片丢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和我说说话,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垂下视线,挣扎着对廉望雪说。
——在惊恐障碍发作的时候,转移注意力是很好的,缓解症状的方法。
阿普.唑仑抗惊恐实在有效,但是常吃又会上瘾依赖,无论蔺渝有没有真的惊恐障碍,都不想服用这种药物。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慌张,廉望雪的嗓子完全哑了。
原本他处于变声期的末端,脱离了可能出现的公鸭嗓的范畴,嗓音柔润略低,但此时好像自带混音,在蔺渝耳边砂纸般摩擦,“沙沙”作响。
“我给你讲个故事。”蔺渝听见廉望雪在迟疑了一下后,低声说。
蔺渝:“???”
他想让廉望雪说的不是这样的内容。
毕竟他很了解喜欢自己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廉望雪。
对方如果对他有好感,那么也会关注到他的事业和进步,因此蔺渝认为对方会在自己的暗示下夸赞他,帮助他展望未来,构想些美好的蓝图。
如果恰巧被摄像师全部拍摄下来,就更好了——真的播出,粉丝们能够从别人嘴里听到蔺渝对未来的憧憬,满足事业粉的期待。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看到廉望雪的时候心思急转,让他来安抚自己,而非对他不甚了解的摄像师。
至于廉望雪的身份?虽然他现在是素人,虽然他要被打码,但以粉丝的能力,只要廉望雪出道,分分钟就能将对方的身份扒出来——要查到录制当天在这里做义工的学生都有谁,易如反掌。
如果不播出也没关系,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摄像师的存在,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是廉望雪却没按他的想法走,他真的开始讲故事了: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
*
终于从恐怖屋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超过十五分钟。
廉望雪和一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搀扶着蔺渝。
系统从蔺渝开始演戏开始,就一直没有出声,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思绪中,蔺渝也暂时没空去关注它的异常。
摄像师本来还想跟拍,却看到蔺渝回眸望了一眼,然后向着他走了过来。
“哥,不好意思,我想稍微感谢一下这位...工作人员。”蔺渝笑吟吟地说,那笑容灿烂得能晃瞎人的眼,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在鬼屋里虚弱痛苦的模样。
这年头偶像也不好做啊...摄像师理解地点了点头。
面对刚才那样的情况,自己都慌得不知所措,脑袋里短暂的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去找手机打电话。但那位扮鬼的工作人员,却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在蔺渝坐在地上的时候,全程跪在旁边安抚情绪。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对方的腿上。
右腿膝盖处的灰尘与血迹,对方自己都没注意。
这真是个好人。
蔺渝回到廉望雪身边,歪着头看了看他,半晌才说:“你怎么无处不在?童工?”
廉望雪舔了舔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干裂的嘴唇,甚至莫名从上尝到了血腥味儿。他迟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做义工。”
蔺渝戏谑地看着他:“听起来像在撒谎。”
廉望雪有些急了:“我没有撒谎!你让我不要撒谎了的!”
他的手又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不得不把其背到身后,声音也霍然急促拔高了几分:“暑期初中毕业班组织的夏令营活动,在游园会帮助这里的员工——无偿的,没有报酬,所以也不是童工。”
蔺渝:“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参加游园会,甚至在这里打工的类型啊?”
原著里也没写到这些。
廉望雪想解释一句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嘴唇翕动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用稍显无辜又无奈的表情注视着蔺渝。
蔺渝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幸亏今天录制节目的天气炎热,他身上带了湿巾,用于擦汗和维持清爽形象。
“你擦一下。”他将湿巾递给廉望雪。
廉望雪一愣。
“腿。”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廉望雪乱糟糟的膝盖。
大概是他还没脱掉身上的白袍子,摘下脑袋上凌乱遮挡了一半脸部的假发,所以膝盖上的伤与脏污,就好像是给这身装扮量身定制的配套妆效一样。
廉望雪弯下腰去擦拭自己的膝头。
他下手似乎没什么章法,好像只是胡乱抹了两把,为的是完成任务。
如果蔺渝注意到他的脸,会发现他的表情平静得像个机器人,好像感知不到疼痛。
此时,伍舒阳终于从恐怖屋里出来了——他的这个任务也宣告失败,却留下了许多令人捧腹大笑的辉煌战绩:
不知道是他这组的人太胆小,还是运气不佳,全程被周围的人拖着走,一众恐惧的人之中,他试图去找扮鬼的工作人员说句话,却怎么都没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最终铩羽而归。
录制到第三个任务,一人暴露身份出局,一人任务接连失败等同于出局,蔺渝成为了最终胜利者。
*
这场在恐怖屋中的变故,因为蔺渝完成任务过于迅速,奉子爵和伍舒阳却接二出局告终。
想必在这之后,节目组也能够将其剪辑成为有审时度势,也有狼狈不堪的精彩节目,狠狠激发一波路人的热议。
在这一片和和美美的气氛下,蔺渝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和所有工作人员,以及主持人打了招呼,在他们略显夸张的恭维中,宾尽主欢。
回到保姆车上,他就一言不发瘫倒在了后座。
如果说蔺渝对“蔺渝”的存在,除了唱跳双废外,还有哪里不满意,那一定是不算非常健康的身体。
刚才装症状发作,装得有些太像了,蔺渝在恍惚中,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在演戏,还是这样的情况其实真实存在,只不过他的伪装将残存在身体中的那种惊恐焦虑的状态彻底激发。
又或者,自己对于这样的事情,有过不止一次类似的体会?
他闭上了眼睛,再缓缓睁开,但是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他的大脑里只有浑浊不堪的泥泞。
刚才在恐怖屋,摄像师的拍摄在半途中断了。
因此包括伍舒阳和奉子爵在内的人,虽然稍微清楚蔺渝在恐怖屋惊恐障碍发作,却并不太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又没看到蔺渝被人扶着离开的模样,更不会多想。
奉子爵拆开自己的薄荷糖,从前排递给蔺渝一颗。
蔺渝道了谢接过来丢进嘴里,冰凉刺激的薄荷味一瞬冲入鼻腔,他被呛得连连咳嗽,喉管火辣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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