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来,将报告放在茶几上端详两眼:“上头已经决定,给纪宁同志停职处分,由你暂时代理第八组组长的职位。刚才我也跟他聊过,他没有意见。”
袁祈心说纪宁当然没什么意见——他对于“第八组组长”这个词的敏感程度可能连“元芳”都比不上。
“嗯,我知道。”
刘局端起烧开的热水壶给他倒了杯水,水汽氤氲中,突然说:“小宇啊。”
袁祈一怔,倏地笑了下,无奈之余脸色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难看,心说这群人是不是觉着他那个“死了的爹”很好用,一个接一个的过来跟他打感情牌。
一个局长现在主动要跟他拉个近乎,袁祈也不能不识抬举,淡淡应了声:“刘叔。”
“哎。”
刘局脸上露出点笑,也不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又给他把水往前端了端,“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叔,那叔就跟你说几句实话。”
袁祈心说这大半夜的,看来谁都不想多浪费时间。
刘局话音落下,却并没有继续目光瞥向门口。
袁祈会意起身,走过去将门关上,昏暗走廊被隔绝在外。
他回来重新坐下,端起水杯抿了口:“您说吧。”
刘局早有准备地从茶几底下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卷轴和一沓信封,推到袁祈眼前,点点桌子:“你看看。”
袁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瞥了他眼,心里带着怀疑展开那副卷轴。
卷轴上的画不知道从哪影印下来的,清晰地能看出原版上裱纸斑驳的裂痕。
画面中央有个人穿着圆领袍,腰配革带,墨发如风的男子,身躯笔挺,画师的技术高超,精准捕捉他转身回眸时那一瞬间,将疏离清冷的眼神描摹的恰到好处。
袁祈抬起头,不确定地问刘局:“这是纪宁。”
他知道纪宁的本体年代肯定相当久远,也猜到对方已经活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但看到以前画像时,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还是略感惊诧。
“不良人、锦衣卫、粘杆处……”刘局捧着自己的大茶缸说:“历朝历代官家都有不为人知的机构,但这些组织就算再怎么隐秘,后世史书也难免留下记录,五方检查总督也不例外。”
这个称呼并不陌生,袁祈记得纪宁在认识的第一天就跟他说过——第八组一直都有,只不过以前都叫做五方检查总督。
“这个名字最早有记录,是在南北朝时期,而这幅画像,是唐朝的宫廷画师。”
刘局又把桌上的信封打开,倒出其中照片,有的明显不知道哪里截下来的,只有一个边缘,模糊能看出人形,但那股与旁人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跟卷轴中的人如出一辙。
“从五方监察总督到现在的第八组,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但镇压明灵的组织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而他的负责人也从未变过,一直叫纪宁。”
袁祈微微张大眼睛,然后笑了,提出自己的建设性意见:“有没有一种可能,‘纪宁’就是个代号呢?”
刘局觑着桌上卷轴,“总不能连那张脸也是个代号吧。”
袁祈知道不可能,他也就是想打个岔而已,他明白刘局的意思——纪宁从不可考的时间开始就秘密成立了一个组织,而后经历过无数的动荡和改朝换代,山河都逃不过时间侵蚀而面目全非,他们却始终存在着。
刘局观察着袁祈反应,低头将照片一张张摊开,“你现在应该能明白局里的考虑。”
袁祈不吭声。
刘局见他不想上道,只好将问题说的更表面:“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上下五千年,连帝位都不稳固的,他却能一直当这个第八组组长,这个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多么可怕。”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镇压明灵,也没有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袁祈手指搭在膝盖上缓慢敲了两下,他大概明白了——对于纪宁,局里一方面需要他,一方面又忌惮他。生活在社会中的任何一种生物,都会受到“束缚”,打工的受工资和晋升规则的“束缚”,猫狗受温饱的“束缚”,有了“束缚”,才好拿捏,才能控制。
而纪宁身上恰好缺这一方面,无欲无求,甚至是不老不死,这人强大且不可控,帮助人的理由和立场都不清楚,他就像一把悬在“人类安危”头顶上的刀,此刻刀尖是对外的,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调转。
“所以……”袁祈半垂眼眸:“你们想让我取代他的位置,即便不是为了弄死他,但在镇压明灵方面人类也可以脱离对他的依赖。”
这样,才能拿回主导的地位,就算将来纪宁倒戈甚至反目,他们也有不被对方牵制的资本。
门是关着的,袁祈话说的深刻露骨,刘局深深叹了口气。
本来他调到这个地方,就是想在退休前混个高点的职称,多拿点退休金好安享晚年,谁知道好巧不巧,偏偏今年第八组进人了。
“先前组织里也派人类进驻过第八组,但无一例外都被挡了回来,这次你被特例招进去,我们也很意外。”
也更加证明了纪宁行为的“捉摸不透”。
袁祈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不是这些人“想要”选择他,而是这些人“不得不”选择他。
他舔了下唇,盯着刘局为难地笑了。
“刘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为组织尽力,义不容辞。可是你们现在就这么把纪组停职让我顶上,不觉着,卸磨杀……”他停顿了下,换了个词继续道:“过河拆桥的意味太明显了。”
“您跟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我也跟你交个底,组里现在乱着呢,我们纪组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下边组员意见很大啊,我一个刚过实习期的新人,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凭什么服众?”
刘局看向他,张了张嘴后又停下,安静等着袁祈的后话。
袁祈眉梢含笑,弯着眼半开玩笑地说:“停了纪组的职,第八组就成了一个烂摊子,眼下时间紧任务又重,你们让我这时候顶上,这不是害我嘛。”
“这活儿我肯定可以接,领导最大,但在我接这活之前,你们得把这烂摊子收拾好,不然我可没那么大能力干好工作。尤其是纪组个人,你得给人安抚好吧,比方说道个歉什么的,至于后续是否要停职,还是领导看看民心所向后自己决定吧。”
刘局多大年纪的人了,轻而易举就看穿袁祈迷雾弹下的真正目的,心说袁载道当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除了跑现场做研究什么都不懂,生的儿子随了谁这么多心眼子,小小年纪像只老狐狸。
袁祈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废话,但也就是给他们说要求的,总结起来也就几句话——停了纪宁的职,第八组就乱了,不接,要我接可以,第八组不能乱,纪宁现在受了委屈,影响第八组稳定,你们得负责安抚,我的诉求已经说完了,后续怎么打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刘局盯着袁祈那张含笑的脸半晌,无言以对,袁祈看似没有拒绝,但留下来的“松口”却让这件事更加难办。
这是一个看似不拒绝的拒绝。
他跟对方摊牌,对方却借此将他拿捏死死的。
可没办法,谁让现在是他们需要人呢。
【作者有话说】
袁祈:反正就一句话,我媳妇儿得高兴——
第99章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夜未央,行政楼办公室的灯彻夜不眠,赵乐头顶上那盏灯没开,坐在工位上看纪宁在安静地喂鱼缸里的那条小银鱼。
可能是今晚办公室灯光有问题,照的纪宁像把玉刀,身形单薄骨子里却又铮铮作响。
“纪组。”
他面朝纪宁,脸上认真又正色,眉头往里蹙着问:“你为人类做了这么多,千百年如一日的化解执念镇压明灵,出生入死救了他们数不清的同类。现在这些人却要反过来对付你,你不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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