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 三(170)
‘知道了。’
佛身也没多在意本尊的态度。
毕竟跟谁计较都不会跟自己计较不是?
他一个探手,从随身褡裢里捧出一部他自己誊抄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来,慢慢地翻看。
夜色渐深,长街上的行人渐渐没了,各处屋舍里透出的点点烛火也都慢慢地熄了。
安静下来的夜格外的冷,尤其是这个冬季,夜里更是冷得让人不敢出门。可惜,哪怕再是寒冷,讨生活的人也还是得为了生计出门走这一趟。
而打更的更夫,这个时候就是必须得出门讨生活的那些人。
带着更鼓、提着灯笼,裹得衣服就必得出门,半点延误不得。
净涪佛身坐在这角落里,就在更鼓敲响的时候,见到了这么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嗯,晚安。
另外,谢谢几位亲投的雷哦,谢谢支持哈。
第555章
555
净涪佛身并没有特意遮掩, 所以更夫们也就很轻易地看到了坐在长街一角里的净涪佛身。
两个更夫面面相觑,还举了手上灯笼提到眼前定睛看了好几眼后, 才看见了净涪佛身那光溜溜的不见一丝毛发的脑袋。
光是看见净涪佛身的那个脑袋, 两个更夫就认定了净涪佛身的身份。
不过他们也不特意靠近,先放下手中拿着的一应物什,合掌向着净涪佛身拜了一拜, 才又重新拿起地上的东西,按着他们原定的路线继续打更。
净涪佛身也起身还了一礼,才重新坐回位置上,仍旧拿起那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翻看着。
更夫打落更的时候(晚上七点),净涪佛身周围已经很安静了, 但那一对有些特殊的父子才刚刚走到了自家院门,身后还伴着几声狗吠。
老父亲才刚拉开了院门, 屋里听得动静的老婆子就拉开了门, 这会儿更是顾不得冷风,从屋里走出来相迎。
虽然老婆子眼睛的状况也没比他们父子好多少,甚至还更差,但她迎出来之后, 却很准确地拉住了儿子的手,将他往屋里带。
老父亲眯着眼将院门锁上,边锁边难得地低声嘀咕道:“这么冷的天,又黑, 你出来干什么?没的摔着了。”
老婆子倒是一时没接话,拉着她儿子的手有些愣, 上下摸了摸后直接就将她儿子的手放下了。
不是她老婆子嫌弃她孩子还是怎么着,实在是......怕她的手冷到他了。
老婆子回头问老父亲,“这是怎么的?你都带着孩子他去干什么了?”
在外头忙活奔走了一天,他那手居然比她这个在家里的都要暖和。
老父亲见老婆子这会儿还站在屋外,没来得及回答,先就伸手推着她进屋。
老婆子感觉得到那落在她身上的手手掌心处透出的暖意,也感觉得到老头子身上传来的担忧,同样也清楚自己这一家子其实也都是病不起,所以她完全没反抗,顺着老头子的力道就往屋里走。
至于他们的儿子,倒是完全不用他们催,几步就蹦入屋里了。
待到他们一家三口人入了屋,屋门才被重新锁上,连带着一起被锁在屋内的,还有堂屋里透出的那一片暖黄烛火。
说来也是神奇,等到他仔细地将屋门合上以后,老父亲忽然浑身一个颤抖,被四周逼涌着扑来的冷气灌了一身。
他忍不住再一次佝偻了身体,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儿子。
虽然此时他的眼中还是一片昏暗模糊,但老父亲还是精确地看到了他已经乖乖坐在炕上的儿子。
他松了一口气。
老婆子这会儿也摸索着伸了手过来,在他身上简单地拍了拍,就也将他推上了炕,让他跟儿子紧紧挨在一起坐着。而她自己却摸索着掀开旁边垂着的厚厚草帘,转去了旁边的厨房。
没过多久,老婆子就给他们父子两各自端了一碗浓稠的杂粮粥回来,之后就是四个掺杂了米糠的窝窝头。
两父子吃饭的时候,老婆子也在炕上坐着,就看着他们吃。
她儿子虽然脑筋上不是很清楚,但自己吃饭却是不成问题的。就是有些人可恶,看见之后就爱碎嘴,说她儿子只会吃不会做......
老父亲匆匆将他的那一份解决后,就放下碗,坐在炕上边看着他儿子吃饭,边跟老婆子说起今日里的事情。
“今日早上时候,李老头商铺那边的活儿就干完了,他家要留我们吃个午饭......”但因为自家儿子,所以他推托着没答应,拿了点东西就出来了,“然后我就像往常一样,带着大儿去老张家挤了挤,下午再去接活计。”
“我没接到活儿,半道上就回来了。”说到这里,老父亲眯眼,叹着声音跟他家老婆子说道,“但是,你晓得我在半道上遇到了什么人吗?”
他家老婆子这会儿正眯着眼睛看她儿子呢,没分神注意他,听到这话,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当即就扬着声音问道:“老婆子我不晓得你在半道上都遇到了谁,但老婆子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没等那老父亲回神,老婆子就冷了点声音问道:“我们家那根麻绳子呢?曾二山,麻绳子......哪儿去了?”
别看只是一根麻绳子,但丢了再要他们家短时间另拿一根出来,也很困难。尤其是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就更难。
可是不拿,要给他们家儿子换另一根更粗更糙磨得人更痛的绳子,老婆子又实在是心疼。
一肚子的心酸心疼没处去,也只能小小地对着自家老伴发泄一下。
往常时候,曾二山都是一言不发,由着自家老婆子发一发性子的,但这一回不同了。
真不同了!
曾二山一反往常低头沉默的做态,挪到老婆子身边挨着她坐,“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个事儿呢。”
老婆子见他这样反常,一时也都被惊住了,只能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家老头子。
曾二山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吓到了谁,也像是在说一个梦,“我今日下午,带着咱家大壮,在半道上,碰见了一位......师父。”
曾老婆子听着,都不知道有没有反应过来,抖着唇重复:“师......师父?”
“什......什么师父?”
曾二山又给她答道:“僧人。”
曾老婆子整个人晃了一下,伸手抓住了面前的那一团黑影,“你,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曾二山扶住人,连连点头。
他口拙,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家老婆子,“是真的,没骗你。是真的,没骗你......”
曾老婆子口中呢喃了一阵,忽然又急问道:“你跟师父说了吗?他怎么说?他有没有,有没有答应?!”
曾二山连连点头道:“我说了,我求他了,师父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曾老婆子忽然想起了方才他们这两父子的那点神异,心里也稳了一点。但就是因为她的心开始安稳了,她才终于能开始为他们的儿子高兴了。
曾老婆子看着旁边端着碗吃得很慢很慢,就是生怕自己动作太快将粥水洒出碗边的儿子,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断续,“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
曾老头在旁边,一只手搭在老婆子肩膀上,一只手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然而,曾老头这会儿虽然看着也镇定,但他眼睛也是红的。不过是他比曾老婆子好一点,到底没让眼泪流出来而已。
两个老人挨在一旁坐着,却没谁注意到,炕床上那边还在吃饭的他们的儿子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一双带着孩童天真稚气的眼睛不时地瞥向他们。
昏黄的烛火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依稀给他那一双干净无辜的眼睛添上几分浅薄的伤感。
这一夜,曾家这三个人,就没一个能睡得安稳的。就连曾大壮也一样。
夜间,那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的床上就不时地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
冬日天寒,夜里更甚。曾家虽然也烧了炕,但盖在身上的也就只有一床被褥,床上不论是谁翻个身,都能惊动旁边睡着的其他人,更会将外边冷寒的空气卷入被褥里,让它们带走被褥里的温度。所以不论是谁,总这么翻来覆去的,是很容易让旁边的人恼怒的。
尤其是别人睡得更好更暖的时候,更招人恨。
可是这日,曾家炕床上的人谁都没在意这样的小事。偶尔,或者该说是过不得片刻,就会有一小段对话在这个寒冷寂静的夜里响起。
“等我们大壮病治好了,可得给他娶个媳妇了。”
“可不是?以前是不好耽搁人家闺女,但现在我们儿子病好了,又是寺里的师父给治好的,就说不上是耽搁了。”
安静了半刻钟之后,又是一句话冒了出来。
“诶,老婆子,我们家里现在有多少银子?”
“四两半。”
这是他们家预备着下一次带大壮去看病的银子,是他们哪怕节衣缩食也要省出来的银子。
曾老婆子顿了顿,又咬了咬牙,道,“如果不够的话,我们还有两块地。”
这四两半的银子,加上农民命根子一样的地,都是他们家绝对不能动的东西,但这个时候,曾老婆子却将它们都提了出来。
她知道曾老头问这话时都想的什么。
那位师父要真治好了他们儿子,那他们家再怎么也是要谢谢人家的。要谢人,最简单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无非也就是请客吃饭了。
既然他们家要请那位师父吃饭,那位师父又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怎么也得尽心些。
不能大鱼大肉,总得给请一个手艺好一点的厨子吧?
曾老婆子弄的饭菜确实可以吃,可也就是可以吃而已,怎么都说不上好吃。
这个,曾老婆子自己也明白的。
半响,曾老头子才道,“还是得多存一点啊。”
可不是?大壮病好之后得娶媳妇。娶媳妇不得请媒人,不得下聘礼,不得翻新屋子?更何况,娶了媳妇之后过得三两年的不得生孩子,不得养孩子?
这么算一算,这点银子确实是很不够啊。
曾老婆子顿了一顿,道:“等过得两日,家里闲下来了,我也去给人家洗衣服去。”
天寒地冻的,洗衣服确实是能多得些银钱,但也很遭罪。
曾老头子不同意,“我去街上多接些活计就行了,用不到你。而且那时候大壮应该也好了,正好随我一起去,跟着我做活,我也好教他。”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小会儿,又道:“大壮他这个时候开始学,已经是迟了,更该多花些时间。”
曾老头子这么多年能够撑着他们家走过来,靠的是他的一手木工活。他的木工活在这镇上是数得上号的,每回接活都能得不少银钱。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四处给大壮求医,靠着他那一手活计,他们家也不至于只剩那么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