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158)
而另一边在他们走后,这件事的风波很快就被重新端上来的佳肴和各种歌舞遮盖下去,一场宴席宾主尽欢,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客人们才纷纷散去。
白亦陵回到属于他的院子换了件家常衣服,稍加休息,发现这里各种摆设的位置,布置的几乎与他在白府所习惯的一模一样,只是东西都崭新上佳,几乎没有一样不精致不名贵。奇花异草带来满庭花香,景致清雅宜人。
他在自己的卧室里面站着,四下打量,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目光一转,忽然半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床脚,再仔细一看,发现上面雕刻着不少圆滚滚的小蝙蝠图案,个个憨态可掬,显然不可能出自做床的木匠之手。
白亦陵唇边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却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紧接着,一双肉肉的小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手的主人奶声奶气地问道:“猜猜我是谁?”
要是不知道她是谁,那也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捂住眼睛了,白亦陵笑吟吟地说:“是源儿吗?”
身后响起兴奋的尖叫,穿了一身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冲到白亦陵面前,兴奋地说道:“小叔猜错了!我不是哥哥,我是迎儿!”
盛迎是盛铎的小女儿,今年只有五岁,一张肉呼呼的小圆脸,脑袋上梳着包包头,大眼睛又黑又亮,长得十分可爱。
白亦陵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迎儿咯咯直笑,搂住他的脖子,白亦陵笑道:“迎儿来找小叔玩吗?”
迎儿点了点头,小嘴嘟起来:“小叔不在的时候,祖父都不让我和哥哥进来玩,明明这个院子里的花最好看了!”
白亦陵笑道:“以后可以随便来。”
盛迎高兴地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挣扎下地,兴奋道:“小叔,给你看狐狸!”
宴席过后,陆屿本来没走,直接变成了小狐狸留在这里,刚才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不是普通凡狐,白亦陵自然也不怎么担心,听盛迎这样说,他还以为小丫头在别处也抓了一只狐狸。
结果盛迎身后跟进来一个战战兢兢的下人,手里拎着个笼子,陆屿正生无可恋地侧躺在笼子里,身上还盖着一块小被子,只露出来一个脑袋,正在眼巴巴地看着白亦陵。
白亦陵:“哈——咳咳咳。”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道:“迎儿,这只小狐狸是小叔的好朋友,你不跟他好好玩,怎么把人家关起来啦?”
盛迎道:“是迎儿要带着小狐狸来找小叔,可是小狐狸不愿意见小叔,我才把它装在笼子里面拎过来的。”
她“蹬蹬蹬”跑到笼子边上,使劲对着陆屿鞠了个躬,连脑袋上的小辫都甩歪了,脆生生地道:“小狐狸,对不起,你出来吧!”
结果盛迎将笼子打开之后,陆屿却躺着不动弹。
盛迎道:“他刚才就是这样,被子也是他自己盖上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白亦陵也有点担心了,走过去蹲在笼子口,拍了拍巴掌,摊手道:“出来。”
陆屿不动。
白亦陵就把手伸进去抓他,陆屿抬起爪子,下意识地想挠,但是又下不了爪,只好委委屈屈地将爪递到了白亦陵手上,任由他掀开被子将自己抱了出来。
白亦陵:“……”
他看着陆屿两只耳朵个尾巴尖上系着的三个仙气飘飘的彩色丝带,看着他身上跟盛迎同款的粉色小裙子。
裙子上给狐狸的两条前腿周到地留出了可以伸出来的洞眼,小裤腿周围还有荷叶形的花边,腰间用一根带子竖起来,宽大的下摆则一直可以盖住尾巴根,裙摆上还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大花。
白亦陵一下子就懂得了陆屿的绝望。
陆屿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将小脑袋搭在了白亦陵的手背上面,蹭了蹭,不动了。
盛迎满脸期待地说道:“小叔,小裙子是我送给小狐狸的礼物!好看吗?我做的!”
白亦陵刚要说把裙子脱下来的话就出不了口了,他感到陆屿的爪子羞愤地抠住了自己的袖口,昧着良心干笑道:“好漂亮啊,好可爱啊。”
盛迎道:“可是我本来想让他穿着衣服跑一跑,那样带子飘起来会更好看!小狐狸不听话,是生病了吗?”
白亦陵道:“应该没有,我问问他啊。”
他把陆屿举到面前,小声道:“心肝宝贝,跟你商量件事,咱们活泼一点行吗?”
这个称呼让陆屿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控诉。
白亦陵道:“哄孩子玩玩,小姑娘挺可爱的,让她高兴一下呗。”
陆屿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今晚跟你睡。”
白亦陵道:“行。”
陆屿:“床上听话。”
白亦陵:“……”
陆屿鼓起勇气,坚持地看着他。两人刚刚突破亲密关系不久,这方面他简直是食髓知味,可惜白亦陵太过自持,一点都不肯配合他。
白亦陵弹了他鼻子一下:“你这么个小玩意,听什么话。”
陆屿:“……!!!”
白亦陵说的是他现在小狐狸的模样,陆屿却一下子想歪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倏地一下拱起腰,就要拼命抖毛,将这一身打扮都给甩下去。
白亦陵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连声道:“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随便你还不行吗!”
陆屿抬爪,白亦陵跟他击了一下,在盛迎期待的目光之下将狐狸放在地上,陆屿抖擞精神,开始蹭蹭蹭在院子里跑,他身上系成蝴蝶结的丝带果然飘飞起来,盛迎高兴坏了,拍着巴掌尖叫,享受小叔卖身换来的快乐。
白亦陵看着穿花衣的小狐狸,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觉得对方现在很享受呢?
——刚才不会是被耍了吧!
盛迎和狐狸正玩得高兴,刚刚那个提着笼子的侍女忽然抿唇一笑,过去悄声冲着盛迎说道:“迎姐儿,时辰差不多了。”
盛迎一拍巴掌,跑到白亦陵身边,拉住他的手,眼珠转了转,说道:“小叔叔,咱们换一个地方玩好不好?”
侍女的话加上她这幅小模样,一看就是在打什么主意,白亦陵笑吟吟也不说破,点了点头,领着盛迎出了院子,顺着她示意的方向走。
陆屿三两下追上来,窜到了白亦陵的肩膀上,白亦陵瞥了他一眼,柔声道:“你跑的挺高兴啊?”
陆屿狐躯一震,把头无力地搭下来,继续做生无可恋状。
白亦陵:“……”
他起初以为是盛迎小姑娘家贪玩,不知道想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也就跟着她走,结果惊讶地发现,盛迎竟然一直拉着他穿过府里的侧墙,来到了紧邻镇国公府的另外一处府邸,那里是陆茉的公主府。
当初陆茉是从宫中出嫁,但除了夫家之外,公主们在宫外理应也该还有一个自己的住处,正好当时镇国公府旁边的一座府邸还空着,皇上就赏给了陆茉作为公主府。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夫妻恩爱,公主府一直闲置,后来就干脆改成了给孩子们游玩练武的园子。
白亦陵没有来过这里,跟着小侄女进门之后看到了面前的景色,倒是有些吃惊。
这个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整个园子里面所有的树上都悬挂着花形的灯笼,红彤彤的光芒从枝杈间透出来,红色的温暖与夜晚的漆黑搭配起来,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温馨。
地面上落脚柔软,原来都是铺着厚厚的花瓣,一阵风吹过,周围尽是些珠玉琳琅的声音,白亦陵转头一看,才发现两侧的树枝上还系着一串又一串的玉石,相互轻轻叩击。
他眨了眨眼睛,索性就径直沿着路向前走去,果然见到路的尽头摆着一座木樨木雕成的香案,案子上放在牌位和香炉,后面立着屏风。两侧圆月形状的石灯发出了皎洁的光亮。
白亦陵这回是真的有点茫然了,他站在原地,看看周围,又低头看看背着手站在旁边扭着身子笑的小侄女,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于是想了想,上前拿起香点燃之后,插到了香炉里面,跪下冲着盛家的牌位拜了拜。
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真正向自家的祖先行过礼,甚至连加冠去的都是谢氏宗庙。现在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既然牌位都摆在这里了,拜一拜也是应当的。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乐声从不远处传来,却是丝竹琴鼓俱全,仿佛是多人合奏出来的。白亦陵还跪在地上,循着乐声看去,竟发现一支闪着火光的队伍正踏着落花,渐渐向他这边的方向而来。
鼓声三下,一个年轻男子朗声念道:
“天高气肃,清风洒洒,今夕团圆。从此以后,身长健,好精神,人间天上,无忧无惧,日日开怀。”
白亦陵听出那是大哥盛铎的声音,随着他吟诵过后,低沉悠扬的歌声陡然而起,调子恢弘肃穆,却又带着哀伤与思念,一唱三叹:
“其酒其酒,春阳如昨日,向晚登高楼。一别至亲廿载久,吾已垂垂老,稚子非年幼。
亭柳亭柳,朝亦有所思,暮亦不长有。怜儿音信全无个,梦中见胞弟,相看泪先流。”
白亦陵整个人已愣住。
唱歌的人,奏乐的人,都已经踏着节奏来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队穿着各色彩衣的讴者,有人怀里抱着各种演出的乐器,其余的人手中则捧着外罩纱网的小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明亮的彩色河流,炫人眼目,叠沓而来。
但让人最为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打头捧着灯歌唱的,竟然是他所有的家人。
连原本站在白亦陵身边的盛迎都迅速地跑了过去,高高举起两只小手,让她的娘亲也将一盏灯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手上。
鼓点声声,笛音清亮,吟哦又起:
“祝酒祝酒,香来碧满园,筵开来锦绣。重逢幸得遗珠玉,愿君长喜乐,命比乾坤久。
福寿福寿,裁云作仙衣,月华奉君手。我家有子应秀色,盼尔永安宁,百事不言愁。”
“愿君长喜乐,命比乾坤久。
盼尔永安宁,百事……不言愁!”
歌声反复低徊,代表着亲人们美好的祝愿,代表着多年以来不放弃的寻找,代表着生命中的某种无法割舍。人们一一将手中的灯盏挂在枝杈上,一时间仿佛漫天星斗坠落凡间。
白亦陵怔怔地看着,衣角忽然被人踩了一下,连陆屿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魔术似的叼起了一盏灯,动作灵活地爬上了大树最高的一枝梢头,挂了上去。
星光迷离,灯火闪烁,盛冕走到白亦陵的面前,白亦陵依旧跪在地上,仰头怔怔看着自己的父亲。
盛冕的眼睛潮湿了,却冲他笑了笑,轻轻取下白亦陵的发冠,用一支木簪将他的头发重新束了起来,把手放在白亦陵的额头上,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