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205)
左都御史是从二品的官职,陆屿这道口谕将白亦陵一下子向上提拔了一级半,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高位了。但按照晋国的传统,同时兼领两个职务,其中较高位往往只是行事方便的虚衔,再加上白亦陵个人能力在那里摆着,倒也没人提出异议。
他行礼道:“臣领旨。”
膝盖还没有弯下去,被陆屿伸手架住胳膊,这个礼就没有行完。
陆屿捏了捏他的手臂,笑道:“去吧。”
刚刚开春,天气还冷着,一堆热血沸腾的考生们聚在礼部门口,大声疾呼,要求公示贺子成的试卷,给大家一个说法。
正在群情激愤的时候,听着远处遥遥马蹄声响起,有人扭头去看,少倾一名书生说道:“大家小心,是泽安卫来了!”
考生们有些轻微的骚动。
打头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高声说道:“大伙不要惊慌,所谓法不责众,能何况咱们只是想求个公道,即便是泽安卫,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了咱们这么些的人吧?”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孔子牌位,扬声道:“我等十年寒窗苦读至今,如若学识不足,那是自己的过失,但无德之人腆颜高位,却是万万不服,还请大人们还我等学子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周围人等纷纷扬声附和,对逐渐靠近的泽安卫视而不见:“公示贺子成的试卷!”“还我公道!”
白亦陵抬手制止了身后想要呵斥的属下,一提缰绳,马蹄在原地来回踏了几步停下,他冷眼看了片刻,高声道:“尔等可知围堵官衙是个什么罪名?”
“大人!”为首那名瘦高男子喊道,“文人不怕断头,只怕有辱斯文,愧对圣贤!圣人的牌位还在这里举着,难道你不问是非便要定罪吗?”
白亦陵冷笑一声,放开缰绳,“啪啪啪”鼓了几声掌,痞里痞气地称赞道:“好口才,好说辞。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这大逆不道的行止说成是圣贤的意思了。本官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面上带笑,眼底寒凉,腰上别着的刀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让人心中发冷。那名学子滞了滞,还是昂然回道:“我名范敏,正是今科试子,会试第二。”
白亦陵挑眉:“哦,那把会元拉下马,你就能上了。”
这些考生们初出茅庐,读了一肚子的书,却没有在官场上打磨过,身上还有股又愣又倔的青涩气,尤其看不起勋贵出身的泽安卫,觉得这些都是仗着家世横行的纨绔子弟,只知道动拳头,恐怕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此时听见白亦陵这幅语带戏谑的口气,众人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群情激愤,纷纷叫骂起来。
闫洋“刷”地一声拔出了刀,暴喝道:“泽安卫办事,谁敢喧哗?都给我站好了!”
众人紧跟着也纷纷抽刀,泽安卫这一头一片锋芒闪烁,有些人怕了,有些人却执意要向前冲,场面一时有点混乱,白亦陵看着这一幕却是不慌不忙,笑着说道:“难道本官说错了吗?各位将孔圣人的牌位请出来,以先贤的名义再次诘问,却不知对于圣人之言都可曾读通透了?”
范敏微微冷笑:“站在这里的,无不是自幼苦读,大人就不用担这份心了。”
白亦陵道:“是么?那本官便考考你,请问孔子所言‘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故不易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所提的问题就等于是最基本的文言文翻译,正如范敏所说,在场的怕是没一个人回答不上来。但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一下子僵住了。
白亦陵笑容一收:“今天本官来到这里,本可以什么都不说,将你们通通押走,但是诸位若想讲道理,那本官就与你们分说分说!你们若是觉得不对,也大可以当面讲出来!”
他不管周围的喧哗扰攘,高声说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故不易矣’,出自《吕氏春秋》,是孔子亲口对颜回所说。意思就是,眼前所见未必是真,内心所信未必正确。要了解一个人,何其难矣!今日你等只因为觉得贺子成才学不够,不该成为会元,便聚众闹事,断言他成绩有假,更甚至指责礼部各位官员徇私舞弊,那么我便问问,诸位可有证据?”
他一番话下来,周围寂静无声,白亦陵居高临下,目光冷冷地扫过诸位考生的面容,片刻之后,猛地厉声喝道:
“尔等手持圣人牌位,却不遵圣人之语,可见孔子在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眼中,不过是用来蛊惑人心的工具,安敢自负清高!你们这些人里面,多少是为了求个真相,又有多少是浑水摸鱼,跟风造势,不用我一一盘问,自己心中当有定论!这等行径,如何为官作宰,出将入相?日后仅凭他人几句挑拨,便轻言对错,岂不是让朝堂都跟着蒙羞?”
他声音严厉,言辞狠辣,丝毫不留余地,简直是字字诛心,站在马前的的范敏只觉得心中一凉,浑身阵阵发冷,两腿几乎站立不住。
白亦陵又呵斥道:“相关事宜,我自会公正审断。纵然再是愚钝无知,也断不会像尔等这般轻狂。你们既然还没坐到这个位置上,便应当安分守己,谨遵上令!自以为凡事不满意了,闹一闹就能得遂心愿,如此悖逆不忠,还有脸站在这里指责他人吗!”
范敏急怒攻心,脑子中轰然一声,只觉得眼前发黑,竟忽然之间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周围有片刻的骚乱,但闹事的考生们人人面如土色,却是谁都没有出去扶他,倒是方才几个跟在范敏身后叫嚣的最凶的人跪了下去,额头触地,颤声道:“学生有罪,学生愧对大人教诲……”
后面的考生互相看看,纷纷跪了下去。
白亦陵神色不动,傲然地望着马下跪伏着众位举人,冷冷地说:“都散了!在本案未明之前,所有人等不得离开京都,不得胡言乱语,如有违者,杀无赦!”
所谓“士农工商”,历朝历代当中,读书人的地位都是格外崇高的,像这样学生闹事的情况不在少数,官员们不敢武力镇压,能做的也只有妥协或是好言相劝。
尤其是这一回,能参加会试的考生们未来将有一大部分能够进入官场,自然更是不好轻易得罪,处理起来往往十分棘手,这也是众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可惜他们碰见了白亦陵。
第138章 憋狐
白亦陵是从小吓大的,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无理取闹的泼妇行径, 读书人是一个国家的口舌,别人小心翼翼地惯着,他可不会,直接声色俱厉将这帮人痛斥了一顿。
他不是毫无根据的乱骂,引经据典,字字直指问题核心,众人根本就占不到道理, 心里先就虚了, 被煽动的热血平息下来,开始逐渐觉得这件事情不对,自己也觉得后怕,当下二话不说,蔫溜溜地散了个干净。
直到人都走干净了,礼部门口清净下来, 白亦陵的余威犹在,半晌没人敢跟他说话。白亦陵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只觉得周围静悄悄的, 无奈回头, 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忽然听见卢宏惨叫一声:“哎呦!”
大家刚刚把刀收起来, 被他这一喊立刻警觉, 纷纷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暗器!”“什么人?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 只见一只不过成人巴掌大小的小红狐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跶出来, 正悠哉站在卢宏的脑袋上,神气活现。它歪着小脑袋,对其他人手抚刀柄的动作视而不见,转头四下打量,然后就看见了白亦陵。
小狐狸欢快地甩了甩尾巴,高高兴兴地在卢宏脑袋上一蹬脚,窜进了白亦陵怀里,用小脑袋使劲在他胸口蹭了两下。
刚刚在宫里的时候,白亦陵看陆屿那个神情就猜他处理完其他事情之后回过来,但这么个出场方式也实在是欠炖。他弹了狐狸一个脑瓜崩,默默从狐狸爪子缝里抽出了几根头发,诚恳地冲卢宏说道:“对不起。”
卢宏:“……”
大家看着卢宏乱糟糟的脑袋,都笑了起来。
被小狐狸这样搅和一番,气氛轻松很多。卢宏手欠,过去在北巡检司的时候常常背着白亦陵撸狐狸,也没少挨挠,脾气早就被练出来了,冷不防被好久不见的小狐狸踩上这么一下子,还觉得心里挺舒坦。
他自己将发簪拔下来重新束好了头发,笑道:“没事六哥,哪敢让你道歉,刚才都吓死我了。”
白亦陵笑道:“你自己又不是没杀过人,我讲两句话就吓死了?”
有卢宏这一开头,众人纷纷说道:“六哥你刚才太凶了,我们都不知道你是真的发火还是在吓唬那帮酸秀才!”
“是啊,动手是正常的,动怒就不多见了。”
“刚才我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先生打责骂的事,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六哥,你可知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弃文从武的!”
白亦陵道:“那太好了,今天可叫我知道了你们怕什么。下回闯了祸,不跑圈不列队,一个个来我这挨骂就是!”
“……”
寂静片刻,卢宏生硬地凑到白亦陵身边,毛手毛脚地去摸狐狸的脑袋,干笑道:“哎呀,这狐狸还是这么可爱!六哥,你也养了它一年了,怎么不见长大啊。”
狐狸又挠了卢宏一爪子,白亦陵握住他的爪说道:“可能就是这个品种的,不会长。”
卢宏手背上再添一道血痕,也不在意,还故意说道:“啧,那可完了,我从未见过这样小就不长的狐狸。它是公的母的?日后连个伴都找不到啊。”
经过以前的打交道,他知道这只小狐狸颇有灵性,能听得懂人话,说完之后立刻一躲,结果这回却没挨挠,小狐狸不知怎的好像有些得意洋洋,甩着尾巴又蹭了蹭白亦陵的胸口,鄙视地斜着卢宏。
也不知道找不到对象的是谁,呸!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礼部。
礼部的众位官员被堵在衙门里大半天,总算是得救了。原本他们要是强行令官差开路出门也不是不可以,但事情没有查清,又无法给出交代,这样的做法极容易引发众怒,造成事态更加不可收拾。
他们也没想到泽安卫的人来了之后,竟然直接将那帮学生暴骂了一顿,而且还就真的将人给骂走了。礼部上下得救了,在里面听着外头的动静,都是深感解恨,白亦陵等人还没进去,他们已经从里面远远迎了出来。
为首的礼部尚书名叫陈踪,还有几年就快要致仕了,官场中的风风雨雨也见过不少,神情还算沉稳。白亦陵的官职比他低了半阶,却是皇上特派的钦差,两人行了个平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