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中(61)
谢瑛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往正院子,边走边答道:“这里离你家近,要搬也是我搬到这边来,咱们两家来往也更方便了。堂嫂带着幼子千里迢迢从南京来,孤儿寡母的,还是住在老宅安心。”
不是两家来往方便,是两人来往方便吧?
崔燮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忽然生出种金屋藏娇似的隐秘喜悦,五指紧了紧,低声问道:“院子里怎么没有家人值守?戏班呢?不是说好了请我看戏吗?”
谢瑛把他拉进正房,取出灯笼里的蜡烛点亮一室灯烛,回身锁上房门,笑道:“说好了请你看新戏,自然能叫你看上。不过这戏不是哪家戏班新排的,是我自己胡乱弄的,唱的不好请举人公不要见笑。”
这、这这、谢瑛也太会玩儿了!
崔燮血管里的酒精都涌到了脸上,血压不知蹦到了几百,目光满屋乱飘,等着看他换上戏装给自己看。
可惜谢瑛并没换衣裳,而是把椅子挪到堂供桌上一座绷着白布的矮屏风对面。屏风前摆着两只烛台,烛扦外侧竖有带弧度的铜罩,烛光叫磨得雪亮的铜片反射到斜后方的屏风上。屏风两侧也立有高高的烛台架,同样将烛光反照在屏风上,将那片白布照得极为明亮。
如此灯光下,崔燮也清楚地看到,台前堆着一些剪好的纸片,好像就是从他的院本上剪下来的。
他一眼就认出了穿五品官衣、系着斗篷的谢千户,旁边还有几个缇骑,又有像是从三国里剪下来官员、书生和平民打扮的人,就是没见有美女,也看不出是哪出戏。
虽然人物都是纸画的,但后面糊了厚厚的硬白纸,底下又粘出了个托儿,能让纸片人立在桌子上。
崔燮穿来这么久,对大明的娱乐活动仍是不大清楚,只能按着自己看春晚的经验猜:“莫非是……皮影戏?”虽说不是皮子刻的,但这不也有幕布、有灯光吗?
“那倒不是,”谢瑛从屏风上方放下一张画纸,纸上画着整整齐齐的街巷,盖住了这出小纸戏和皮影戏唯一相似的幕布:“这出戏都是我一个人备办的,哪里讨人刻皮影去。因是不能叫人来演,只好按着你排戏的样子,弄个幕布,摆几个画人儿,我在后面唱罢了。”
“这不就是动画……”这不就像他小时候看过的剪纸动画片吗?
崔燮失口说出“动画”两个字,谢瑛倒也没听出异常,品了品觉着这名字不错,便认了下来:“能动的画儿,可不就是动画。这名字不错,可惜我这人物做得太粗糙,动不起来,辜负了好名儿。”
他把几个小画像在屏风前摆好位置,旁边还搁了一辆竹编的小马车,边摆边说:“这里的人物大多是从《王窈娘琵琶记》里剪下来的,不过我要给你唱的却不是琵琶记,而是出新戏……”
他抬起头,朝着崔燮一笑:“叫作《崔公子状元记》如何?”
这出戏讲的是一位京里官家公子出城时遇到了锦衣卫千户谢某,因帮着谢千户捉到要犯徐祖师,得了皇上旌表,而后又在乡下读书科举,最终考上状元的故事。
人像大多是《琵琶记》院本里剪下来的,因着院本里原没有崔书生这么个角色,谢瑛便将最早那本《联芳录》里的书生剪下,自己对着崔燮的自画像描了描五官,看着其实不怎么像。不过是他亲手描出来的,崔燮就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像,摸着他描画过的墨线,喜欢得不知怎么说好。
谢瑛脸上便也露出一点得色,揽着他坐在案边,摆布着那些小纸人待在合适的位置,摆一回唱一段,换个姿势、换张背景就再唱一段儿。
唱词几乎都直接用的琵琶记戏词,把王家夫妇和黑衣盗的戏份删一删,封云的戏份改一改,恰折成一套曲子。不光曲词老,动作戏排得也不怎么精致,那些小纸人儿只能在桌上立着,不能打斗转身,还不如外头的艺人排的木偶戏。
崔燮却听得津津有味,有些要要两个纸人接触的时候就拿着小人儿与他对着撞几下,就像小孩子玩玩偶一样,也不觉着傻,反倒玩儿得挺起劲儿。
谢瑛做这些时心里也觉着傻,所以特地人带来这没下人的新宅子。可是演着演着,见听的人这么投入,自己也脱去了心里那点儿不好意思,认认真真地唱完了一折戏。
这出戏的结局是崔公子考上了状元,谢千户前来贺喜,两人共谢天恩。
谢瑛唱罢起身,唱了口凉茶,笑着说:“这出新戏排得不大好,只是尽我的心,预祝你明年中状元了。”
不对,这出戏还没唱完。
崔燮摇着头说:“我天资有限,能考上举人其实全靠有名师教导,自己略知上进,恐怕考不上状元。这出戏演得不对,我觉着还得改改。”
谢瑛笑道:“改什么,哪个书生的故事到最后不是中了状元?本也是人编的,自然是朝着最好的编,考得低了我这唱的人都觉得没趣儿。”
崔燮点了点头:“谢兄说的是,编戏的确是该编看戏的人爱看的东西。那我还有一件爱的是不是也得编上?”
他把手里的纸片人搁下,挺直背,看着谢瑛缓缓地说:“我还想听崔书生大登科后小登科,与谢大人成亲的故事。”
谢瑛手里的杯子微微晃动,水声轻响。他缓缓将杯子搁到桌上,迎着崔燮灼灼的目光走了过去,抚上他的眼角,低声叹道:“可我没备下崔状元与谢千户穿喜服的画儿,这成亲的戏可怎么唱呢?”
崔燮闭上眼睛,微微一笑:“那就唱谢镇抚和崔举人成亲的戏如何?那曲词我还记着,要么我唱给你听?”
他胆子也大,调儿跑得多远都敢唱出来,开口就是:“你爱我才高,我爱你英豪……既称了少年心,永团圆直到老。”
谢瑛静静坐在扶手上听着,忍着那荒腔走板的调门连听了几遍,终于忍不住扯起他一起坐到椅子里,低头吻住了他。
永团圆直到老。
他怎么能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呢。
怎么不想称了自己这颗尚在年少的心,和崔燮永团圆到老呢。
他也将这首圆满的首子唱了几遍,轻咬着崔燮的耳垂说:“下回我再做两个穿着喜服的小人儿,添上这一幕戏。”
崔燮叫他咬得胸口发烫,呼吸时都要吐出火星儿了,哑声说:“不用麻烦,下回你不如做两身喜服,直接对着我唱就好。”
他要能考个状元,连衣裳都不换,正好儿就穿着大红罗袍来娶谢瑛;考不到……考不到就穿谢家做的嘛。
谢瑛呼吸微顿,慢慢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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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是看过一出戏的工夫,谢瑛又把崔燮送回崔家。
两人转天一个要坐衙理事,一个要参加鹿鸣宴,也不能熬到太晚,回到家便匆匆睡下了。只是躺归躺了,崔燮的精神却被这场戏彻底挑了起来,哪怕有再多酒精刺激,他也一直处在那种既困倦又亢奋的状态,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将近黎明,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还没睡实着,又叫一个猛然闯进脑海的念头惊醒。
动画片!
谢瑛都给他弄出了剪纸动画来,他一个现代人难道还弄不出个手工动画片儿来给他看吗?
大清朝就有拉洋片的了,这玩意儿不一定要有电才能看哪!他现在又有铅笔,画图容易得多了,要是画一套简单的连环画,像胶片一样缠在轴上转动,再叫人磨个玻璃或水晶的凸透镜……
等他考中进士,再把这东西弄出来,叫谢瑛看一场真正能活动的《崔公子状元记》,不,《崔公子娶亲记》,岂不美哉?
就是做不出动画片,先画成连环画也行,到时候再做几身儿和画里一样的衣裳,他们俩对着画书,穿着相应的衣裳,搞COSPLAY也挺好的。
崔燮激动得躺也躺不住,拿出纸笔打草稿定神。画了不知多久,天色微亮,崔启就跟着小松烟一起过来敲他的门,叫他早些换上新衣服,去参加鹿鸣宴。
崔启见他两颊生晕,满桌稿纸,正勤奋地低头运笔,还没看见上面是书是画就先夸了他一句:“公子真勤谨,这么一早就起来准备了?今日鹿鸣宴上你做的诗定能压倒众生,给李学士挣脸了!”
唉哟!谢恩诗!
崔燮把铅笔一扔,匆匆敛起草稿,红扑扑的小脸儿顿时有些发青,闭上眼去翻李东阳的文稿文档——现在他是憋也憋不出来了,赶紧参考参考李老师的旧作,看能不能借鉴一首出来了!
第167章
乡试发榜后第二天便是鹿鸣宴, 考完试还留在京里的举子们都要参加。其中京籍举子最多, 别府的也不少,吃完这顿后略赶赶, 回乡还能再参加本州县大令主持的筵席。
这经验也都是代代吃出来的。
每到乡会两试, 外地考生们赶京举试前, 县里就要先设宴践行,还要送车马人夫银供他们路上用。因家乡的宾兴宴都吃熟了, 京里这顿就愈发不能错过, 众举子们一早上都整整齐齐地换了新衣新帽,备着一肚子学问来换美食。
京籍的学生们虽然经验不足, 但长在天子脚下、繁华之都, 又有师长们教导督促, 见识也都不浅,早早备下了新衣裳诗文,好在宴上一争高下。
参宴的主考、同考们就更不必说了。他们在考场里连关了二十来天,内外帘官连句话都说不了, 每天评卷评得眼睛疼, 排名更是要多方比较, 费尽心思。如今终于圆满完了差使,出来赴这荣耀,自然也都精神振奋,要好生考察自己点取的门生们。
鹿鸣宴就开在顺天府里。
主持宴会的新任府尹吴玘刚从云南布政使司调回来,事事力求精当,不仅叫人备了鸡、鹅、羔羊、鱼虾蟹贝, 还特地叫人买了几头鹿来应景。
宴开时众人依着古礼分桌而座,两三人共一张小案:解元独踞一张,坐在考官们下首,经魁两人一案,剩下的就三人一案。每张桌上先摆了高盘盛的缠糖做的看盘,里面摆着用麦芽糖印成的小狮子。看盘下又是一盘盘时令瓜果和蜜饯、银杏核桃等物,因时近重阳,还有些糖丝裹的菊花瓣。
崔燮穿着新制的举人冠袍,依着次序座在第八席,与六七两位的举人互相道贺。
那两位寄籍在京师考试的官家子弟,看过他的科举必读笔记,昨天还听人传了他在酒楼讲的模考经验。一见着他,就想起那段推算科考时间的恐怖数学题,心头乱跳,面部失血,脸板得比见着考官还僵,拱手答礼:“贤弟不必多礼,我等今日能预此宴,还要多谢贤弟主持编书的善举。”
崔燮心里暗叹着“举人真严肃”,低头谦虚了一声:“两位兄长过誉了,我哪里做了多少事。都是祭酒、司业和翰林诸位大人苦心教学,兄长们自身努力,才有今日。”
底下考生们正互相认识说话,上头的吴府君已起身致词,众生连忙停下话头,起身听他讲话:“我国朝稽古定制,敷言之义,宾兴之礼,取诸虞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