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中(78)
崔燮幸福得有点儿晕,连忙上前打了个罗圈揖,见过诸位大人。见礼时,他也发现李东阳不在,眼神一径到处扫,张房师便主动解释道:“李学士叫宫里人叫去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崔燮神色凝重,身子紧绷,像是马上要跑出去敲登闻鼓,连忙握着他冰凉的手安慰道:“圣上新得了一幅贺寿图,因李学士文彩最佳,要召李学士进宫题画而已,并非坏事。”
原来只是题画,幸好幸好。
崔燮轻轻吐出胸口闷气,正要给他们扯出一抹笑容,忽然想起李东阳去题的是贺寿图,那丝笑意就凝在了嘴角——那幅要题跋的图,不会是他画的神仙贺寿图吧?
别的贺寿图会不会也有像他那幅一样,就写个年月日,盖个章的?
崔燮笑得实在太僵,还不如不笑好看。几位翰林都不忍心看,张房师不由得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劝道:“你恩师是真的有正经差事要办,不会再有人陷害他了,就是有,北镇抚司里有谢镇抚这样的正人君子在,也能再证明他的清白。”
他这一晚上真心实意地夸了谢瑛不知多少回,夸起来越来越流畅。
夸着夸着,眼看崔燮眼神渐渐发亮,人也不那么僵硬了,便觉自己劝慰有方,看着他含笑点头:“谢镇抚使义救李学士与两位御史之事,堪作传奇,我们还商量着请杨检讨再给他写一部戏呢。若是将来谢镇抚声名更著,当了都佥事、都指挥一类,能受他庇护的仁人义士自也更多了。”
对对对!
崔燮眼睛聚满了烛光,笑意也舒展了,连连点头:“门生也是这么想的。此案奇就奇在谢镇抚以锦衣卫之身,与我等读书人一心,秉公执法,保住了朝中君子,并反查出梁方、韦兴二太监贪赃枉法之罪……这事比别的查案故事更该传拨开,好叫百姓们知道谢……当今朝廷如何清正严明。”
这个故事不能明着写成当朝事,不过他搞锦衣卫大漫画时早已设定好背景了:就改在唐玄宗开元年间,后宫杨贵妃与高力士等人承宠,杨贵妃还有一个祸害百姓,贪索财物的哥哥杨国忠……
两位万国舅自然比不上杨国忠能坏事,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人,凑合了。
李东阳老师就是因作诗被他们陷害下狱的李白。两人都姓李,又都是翰林,又都是一时文学宗主,这么一数,李老师简直就是李白转世!这个身份太合适他代入了!
第182章
李东阳随内侍进宫, 面圣前便得了司礼监大太监覃昌、高亮好一顿慰问, 连天子都亲开御口与他说话,这待遇数遍全朝都没几个人比得了!
虽然前后都是太监在说, 成化天子只在李东阳谢恩之后说了句“先生来, 题画”, 但这已经很不错了。从前他们讲经筵时,天子连听完讲经之后该有的一句“先生们吃茶饭”都省了, 每回都是无声地进, 默默地出,神色闷闷地看着他们。
天子不喜, 他们这群学士事后都得检讨一番自己讲的是否不好, 或是说了什么触怒圣心的东西, 吃经筵都不香了。而今皇上的脸色好看,说话还带了“先生”二字,头一次让他感到自己这个学士头衔没白挂。
李东阳惊喜之余,也生出一丝希望——天子初登基时也是位英察之主, 复景泰帝名, 上慈圣皇后徽号, 将英庙时日渐衰落的朝政重拉回正轨。只是后来宫中妇寺干政,阻塞言路,朝中几位首辅也玩弄权术,以致满朝闷闷,诤臣不得近天子……
而今他有了这个机会,亦不怕被宦竖篡改文字, 何不在题跋中略抒己志,委婉讽劝天子?
他精神一振,随着太监走到侧殿,接过高太监小心翼翼从盒里取出的卷轴,双手在书案上推开。
一幅仙宫胜境在他眼前徐徐张开,王母、佛祖立在殿中,向宝座上的玉皇行礼。众多朝圣贺寿的神仙在云间潇洒而行,仙姿飘逸、眼波流转,几如要从画上伸出手来引人进入仙宫。其体态形貌各异,神情宛然若生,仿佛画师真窥见过灵霄宝殿,天外真仙,并以生花之笔将其落在纸上。
这幅画儿比世面上时兴的仿崔美人的彩图更鲜活华美,用色用笔也都独出心裁,可他却生生看出了种熟悉感。
这种仿若真人立在眼前的图画,他却曾经见过——不在什么高官显爵之家,就在他自己家,他的弟子给了他一本想要写成院本的文稿画集。
那卷画集中的谢镇抚,就和这画中的人物一样生动逼真!哪怕是美艳动人的王窈娘、真正串起戏本的封云,都没有这种真实到像要透纸而出的感觉!
这幅画究竟是谁画的?
他不禁回头问高公公,高公公如看自己人一般亲切地笑着说:“这是谢镇抚请人画来,托咱家敬献给皇爷的。说起来,这画儿也算救了三位大人呢。若非画上神佛保佑,当值的周太监想到恶贼李巩私改奏疏,皇爷又看着这画儿想到叫谢镇抚审案,三位大人的冤屈哪得这么快就昭雪。”
画上神仙保佑?
恐怕不是画上神佛保佑,而是画外的公公借此机会揭破真相,救了他们吧!
前日他问崔燮是怎么求的谢镇抚,他还一口咬定是人家志慕他们三人,尽力营救的,怎么竟绝口不提自己还画出了这么一幅起了大作用的画儿呢?!
李东阳对着贺寿图唏嘘良久,起身默默地朝高公公作了一揖,以谢相救之恩。高公公含笑摇头,淡然地说:“学士收的好弟子,你们在诏狱的时候,他一直四处奔走,求人救你,堪叫咱家羡慕啊。”
是个好弟子。
这弟子为了救他们,全不顾惜名声,又求锦衣卫,又借着谢镇抚的路子求了太监。恐怕他们三人出诏狱,实非朝中诸公上本劝动了陛下,真正能能改变圣上改变心意,救了他们三人的,还是内臣之力……
他之前还想着讽劝圣上,重醒明君,可惜此时还不是时候。他就算写了多少,也写不到圣上心里,若再一言触怒天子,下了诏狱,难道还要让弟子去求太监么?
李东阳心中暗哂,将原本欲题的“只应无逸是良箴”改成了“勉为吾皇赞画钧”。
他诗才敏捷,转眼便作成一首七言律诗,题在画后。高公公地看着题画诗,笑得白晰的脸上都皱起了细纹,诚心地夸他:“李学士不愧是当世才子魁首,这画除了学士,还有谁更合适题?皇爷必定满意,学士就安安心心地回去,不必再担心前事了!”
李东阳目送高公公欢欢喜喜地抱着画去正殿面圣,随后得了些宝钞、彩帛赏赐,便被小太监引出宫。他回首朝正殿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东宫方向,低叹一声,骑着自己那匹不怎么神骏的马飞奔回家。
只盼着东宫早日成亲,国朝将来还可期……
他飞马回家时,崔燮正跟众翰林推销他那锦衣卫大漫画、大杂剧的设想。因怕光说说不动众人,还求了师公叫家人去找小崔启,拿来他画好的稿子。
崔燮顺口跟翰林们介绍了一下:“崔启是学生看着长大的小兄弟,居安斋少东,极会画画,也是画锦衣卫杂剧的主笔画师。”
杨廷和讶然问道:“那份院本西涯兄说是你画的,怎么又成了他主笔?”
崔燮叹道:“学生其实也能画几笔,可如今学业繁忙,哪里还拿得起画笔?也就是出出主意,拿石墨笔勾个轮廓,正经勾描上色都是他带着匠人做的。”
众人叹道:“读书人画画不过是为了静心逸志,若非有意抒怀之作,确乎该交给匠人。”
崔燮道:“他在迁安时就跟着学生一起画画,后来回了京又随家里西席陆举人学画,总算学着了些真本事。”
张房师问道:“你家西席陆举人,可是那位推广石墨笔和白板的陆举人?”
崔燮道:“正是那位陆举人,讳上博下山的,明年也要科考。陆先生这些日子正精研国子监名师必读系列,做了许多各位大人出的习题,一向心中感慕大人们对学子的关爱。今日可惜他不在,学生便代陆先生向各位大人道谢。”
提起那套《科举必读》笔记,几位翰林都是与有荣焉,含笑应道:“你家陆举人也是古直之人,肯为天下读书人用命的,连工部两位侍郎都知道他。那些题目既然于他这样的学子有用,我等自然愿意多出。你再要出书,只管叫你老师来寻我们,我们自然答应。”
崔燮大喜:“国子监几位博士、助教正商量着要出科举必读笔记的五经卷。学生不通《书》《礼》《易》《春秋》,之前也未敢多扰各位大人,既然大人们如是说,往后学生们大胆叨扰了!”
王华笑道:“这学生还有什么不敢的,再叫他多说两句,就得逼着咱们也出《翰林名师笔记》了!”
崔燮顿时充满敬意地看着他。几位翰林看着他的神色,又看看含笑摇头的王华,都大笑了一场。
王华笑罢却叹了一声:“李学士的弟子,十八、九岁就上了龙虎榜,有令天下人读书明理的心志。我那劣子也十五了,却不肯安心读书,成日家去通政司上疏献平鞑靼策,还要请旨领兵去北方……”
他苦笑了一下,看向崔燮:“我听你老师说你会教弟弟,还带了两个小学生,都教得知上进了。我那不肖子也交给你,你替我管教管教他,你肯不肯?若能管老实了,我就给你写本科举笔记。”
人家监生把儿子交给举人教,图他这个老师比亲爹学历高一档,这翰林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崔燮只能干笑。
王华倒有些认真,看着他说:“我听说你还会些武术?小儿守仁也爱骑射,寻常老师都有些管不住他,你却是一定能管住他是不是?”
守……仁?
王翰林的儿子,名字叫守仁……他不就叫王守仁吗?
是历史书上的那个王守仁?创立了心学的王守仁?平了宁王反叛的王守仁?那个名垂后世的圣人王阳明?
妈呀!他之前还说王华这个状元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感情人家自己没做什么大事,可是直接生了个圣人儿子啊!
崔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部的表情,咬着牙努力收敛面部肌肉,尽力露出了一个正经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强压着颤抖的声线说:“学生不过是个平常人,蒙学中斋长不弃,托付二子,其实并非因我能教他们什么,只是用我收束收束他们的散漫性子。守仁兄有宏才大志,奈何以庸常人的法子管束他?大人只管放手由他做,这样一个少年就有靖平天下之志的人,将来必成大器!”
岂止成大器,还得成圣人呢!
哪个穿越者不乐意收圣人当弟子,跟着镀一层金?可他真怕自己会改变历史——他拜了李东阳做老师,小蝴蝶的翅膀就把李老师扇进诏狱了,险些让他止步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