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夫郎(4)
胡三儿笑了一声:“对面是曹芳和王香啊。”
“难怪。”周围围着的都是些男人,想买鱼的人不多,想看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倒是真的。
渔村的民风相对于开放,出来摆摊儿卖东西的大有女子哥儿在,年轻漂亮的姑娘出来卖货,卖的都比一般人要快很多,也算是早期的一种迎合市场消费的手段。
既然是靠美貌来卖东西,被人揩油也是常事儿,赵浅随意就看见曹芳被人摸了好几下,不过人多,大家都瞧着呢,不敢真闹出什么事儿来。
他也没有上前去呵斥流氓的意思,一来不想多管闲事,二来只是怕到时候把人家的生意捣毁了,脑回路清奇的曹芳非但不感激,到头来还怨他。
“人小姑娘可比我强多了,每次都比我先卖完。”胡三儿叹了口气。
赵浅嗤笑了一声:“其实你也可以。”
胡三儿问道:“怎么可以?”
“你把上衣脱了,赤着膀子大声吆喝,见着妇女就冲她笑,保管人比对面还多。”
赵浅原本只是打趣,没想到胡三儿还真把衣裳给脱了,不出所料,常年出海劳作,胡三儿有一身腱子肉,原本杵在鱼市里就够显眼了,这下子是更加显眼了。
胡三儿拍了拍胸脯:“怎么样?我可是上鱼村最强壮的汉子。”
赵浅摸了摸鼻头,低头忍不住想笑:“你别冲我拍胸,你朝买鱼的拍。”
还别说,这招确实管用,胡三儿再次吆喝卖鱼的时候,好些妇人都围了过来,妇道人家没有男子直白,多数在假装看鱼,但上扬瞄胡三儿的眼神还是没有躲过赵浅的眼睛。
“买条回去熬汤,才从海里捞起来的!保证新鲜!”
来瞧鱼的妇人捂着嘴笑:“那就跟我来一条吧。”
鱼卖完的时候,胡三儿一边收拾家伙,乐呵呵对赵浅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今天是我卖鱼卖的最快的一次,居然比曹芳那两姑娘还先卖完。”
赵浅摇摇头:“不是我有两下子,是你有两下子。”
他目光上下打量着胡三儿赤着的膀子,笑的不怀好意。
胡三儿连忙把衣服拿来披上,他心里是晓得为什么卖的快的:“在海边的时候,村里的男人哪个不是穿条裤衩就去捞鱼了,挣点钱脱件上衣怎么了?”
“很有道理。”
东西收拾完,曹芳她们也卖完了,王香远远看着胡三儿,脸有些红:“胡大哥,你刚才怎么把衣裳都给脱了,这天儿不怕感染风寒吗?”
胡三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赵浅帮他解围:“他说吆喝热了,脱了衣服凉快。”
小姑娘呐呐的应了一声。
鱼卖完了,大家一同往回走,赵浅忽然却换了个方向走去,让大家先走着,他一会儿赶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不是早就想回去了吗?”胡三儿咕哝了两句,见他走得快,只好喊两个姑娘先走着。
曹芳是盯着赵浅走进了家鞋铺子才收回的目光。
赵浅也确实是去买鞋子的,他原本是不晓得这里有鞋铺子,只是瞧着里头出来的人拿了鞋子,心里估摸出来的。
周哥儿总是光着一双脚,他也没有见着他把鞋子放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像样的鞋子穿,心里一动,就想跟他买上双鞋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在这里已经是大人了,但是在他看来就是个不大的孩子,是需要人疼的。
他一并买了两双纳底黑布鞋,约摸着是周哥儿的尺码,付了钱把鞋子放进怀里,追着去坐牛车的方向。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在等他了,他拿过自己的包袱,不着痕迹的摸了摸,买的东西没少,这才放心的挨着胡三儿坐了下来。
“你去买什么了?”
赵浅并没有打算告诉胡三儿:“你这爷们儿怎么那么八卦,我买啥了也要问。”
胡三儿挠了挠头:“我也就随口问问。”
牛车腾了一下,缓缓的开始前行,胡三儿又道:“今天晚上去我家里吃饭吧,帮我吆喝了那么一阵子。”
“不用了。”按照周哥儿的勤快程度应该做了晚饭,但是脚受了伤不能动,他也就没有说家里有人做了饭。
胡三儿也就是客气一句,毕竟他没有招呼家里,晚饭都吃的随意,到时候人真的去了才叫人笑话:“那下次。”
赵浅点了点头。
牛车行了很久,翻过了几个大山后,天已经擦黑,但总算是可以看见灯光了,但那并不是上鱼村,而是上鱼村的邻村下鱼村。
上鱼村的村民靠近海岸,几乎都是以打渔为生,但是下鱼村的村民则是靠种地为生,村庄的人数比上鱼村的人多的多,而且多数都比上鱼村的村民富裕,两个村庄的村民关系并不好,牛车从上鱼村的村落行驶过的时候,碰见人也没有打招呼的。
而且赵浅不知道原身以前还跑去下鱼村当过二流子,拦路讨钱,结果钱没讨到,反倒是被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汉子把他揍了一顿。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已经黑尽了,总算是到了村里。
赵浅感觉屁股都已经要颠麻了,他从牛车上跳了下去,前头迎面跑来了个小姑娘,举着火把,见着赶牛车的师傅高兴的叫了一声爷爷。
“诶。”师傅一把抱住了小女孩儿。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走过来,扫了他两眼后,笑着朝王香和曹芳走过去。
一车的人都有人来接,就连胡三儿他老娘也来了。赵浅提着自己买的东西,跟胡三儿招呼了一声就快着步子往回走了。
他穿过小路,听见前面有狗叫声,远远瞧着有个人影有些怪异的立在那边,等他走进了一瞧,竟然是周哥儿。
“你怎么来了?”
周哥儿也很想问自己一句,咋就来了呢,可能是人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他要回来,所以他就拖着伤脚出来了。
他低着头,想说这不是上鱼村的传统吗,家里人要是上了集市,天黑了还没有回家,家里就会有人出来接。
但是他没有说话,脚一轻一重的慢慢往前走。
赵浅是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生气,自己出门前还特地嘱咐他不要乱走动,结果不但没有听他的话,还跑这么远出来,好在是没有光着脚了,穿了双鞋子,在暗沉沉的夜色中,他也看不清他穿的是什么鞋子,只瞧得出个轮廓来。
问话也不说,一瘸一拐的样子真是有些气人。
他两步走上去拉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拿着。”
叫他做事倒是很听话,乖乖的就把包袱接过去了,也没有问什么。
赵浅走到他前头去,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周哥儿像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让他背。
赵浅别过头去,语气有些凶:“你这样磨蹭,回去都什么时候了,我一天没吃饭了。”
“我能走快些。”周哥儿连忙辩解。
赵浅却没有听他的,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按在了背上。
周哥儿想要挣扎,被他喝止住了:“别乱动,待会儿栽地上我要揍人。”
话毕,周哥儿还真是没动了,赵浅只是吓唬他的一句话,没想到却戳到了周哥儿心里去,他不知道原身之前打过他。
两人一路沉默着,只听得见外头的狗吠声。
第5章
推开家门,赵浅再一次发现伤了脚的周哥儿不是一般的能干,竟然还真做好了晚饭,揭开锅盖就能看见锅里温着的鱼汤。
是用鳗鱼熬的汤,现在闻着热腾腾的菜,他肚子还真是饿了。不过他也没有着急的把菜端起来,他望向坐在一边的周哥儿。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周哥儿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又是出门接我,又是做饭,你脚还能用?”
周哥儿佝着背:“我没事。”
赵浅走过去,屋里点了油灯,他才瞧见周哥儿穿的是双打满了补丁的破旧布鞋,心里不由得有些异样,若换做是他生活的地方,像周哥儿这个年纪的少年,哪个不是追求着品牌,打扮的光鲜亮丽,而周哥儿却早早的就背起一家的担子。
他蹲下身想把他的鞋子脱下来瞧瞧脚上的伤口,周哥儿迟钝的错开了身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赵浅把赶集带回来的包袱打开:“大夫说药要按时敷,不然感染了脚可就废了。”
周哥儿愣了一下:“我自己来吧,你去吃饭。”
“上了药一起吃。”
在他的坚持下,周哥儿只好任由他把鞋子脱了 。
今中午包扎的布条上已经渗出了血,赵浅蹙着眉头,轻轻把布条揭开,果不其然,伤口又裂开了,他再一次用酒消了毒,随后再上的药。
周哥儿虽然没有吭声,但是见他微微弯曲的脚趾,赵浅知道他是很痛的。
“我发现你这人是该听话的时候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又要听。我这次把药给你敷上,明天要是再乱跑伤口裂开了,我就不管你了。”
周哥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一抹慌张,随即又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闷声道:“我知道了。”
赵浅见他低眉顺眼的样子,脾气也就去了,他把买好的两双鞋子拿出来:“你看看合脚不?”
“给我的?”周哥儿接过鞋子,竟然还是两双,心里十分的惊异,他做梦也梦不到好吃懒做讨厌他的赵浅会给他买鞋子,他没好意思试,但是看了一眼就晓得是自己的尺码,好些年都没有人给他鞋子了,上一双鞋还是三年前阿娘给大哥做鞋的时候,有多余的角料给他做了一双。
平时他都不怎么穿鞋,光脚习惯了,可是若有鞋子穿又怎么会习惯光着脚。
他的指腹来回摸着料子不错的鞋面儿,冷冰冰的心好像照进了几缕光芒来。
“谢谢。”
赵浅脸上有了笑意,蹲着身子和坐在板凳上的周哥儿差不多高,他拍了拍周哥儿的头站起身:“好,吃饭。”
天气阴沉了几天,总算是迎来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其实海边的天气总的来说都是不错的,除非暴风雨和天灾的时候。
这几天赵浅包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活儿,又修理了房顶,还把破船给修订了一下,家里的粮食撑不了多长的日子,他这几天把里屋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什么银子,估计原身是把银子都败干净了。
他也想通透了,自己回不去了,既然活着那就得好好活着,老天没有收他这条命是福分,没道理要作践,日子得过下去,以前外婆去世后,他就一个人闲散飘荡,现在来了这里,家里有了个人,肩上无形就挑起了担子,自己苦着倒是没事儿,但却不能让一个少年跟着他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