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49)
姜善笑道:“少年英才呀。”
林砚拱手,姿态谦逊。
不骄不躁,行止有度,姜善对于这个林砚的印象还不错。
沈难看了看姜善,又看林砚,道:“我早前吩咐你做的诗文可成了?”
林砚自袖中抽出一卷诗文,双手捧着呈上来,道:“已成了。”
沈难看过,递给姜善,笑道:“你看如何?”
他这举荐林砚的目的太明显,姜善笑道:“我那点才学那里看得透呢?不如拿回去,寻个懂得人来看。”
他所说懂得人,自然指的是端献。沈难点点头,很满意姜善的表现。
姜善将诗文递给福康叫他收起来,又对着林砚笑道:“来时匆忙,没有备礼,只有一件随身带着的玉佩,还请不要嫌弃。”
林砚看向沈难,沈难点了头,林砚才收下。
办完了林砚这件事,大家都很开心。姜善估摸着沈难心情不错,便出声道:“先生,我还有件事同你说。”
沈难看了姜善一眼,叫林砚先下去了,回头对着姜善道:“什么事,说罢。”
姜善道:“李首辅年岁大了,该是致仕的时候了,依您看,朝中有谁适合继任首辅之位呢?”
“谁都不适合,”沈难端起茶杯,慢悠悠道:“首辅和内阁可以封驳陛下的旨意,如果首辅不是自己人,端献的皇帝会很难做。”
姜善笑道:“陛下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同我商议了好些时候才得出了一个人选。”
沈难毫无所觉,悠悠闲闲问道:“谁呀?”
姜善笑意愈深,“自然是先生了。”
沈难瞪大了双眼,“我?我才不去!”
姜善伸出手,福康将林砚的诗文递过来,姜善慢悠悠的翻开,道:“多好一份诗文啊。”
沈难瞪着姜善,姜善笑着迎向沈难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沈难:这能是个人?
端献:夫妻相夫妻相
第44章 宫中规矩
姜善与沈难周旋了许久,沈难只是咬着不松口。好在姜善不急在一时,以后总有机会来烦他。
送走了姜善,沈难独自坐在正厅。沈楝过来给他换了一杯茶,问道:“为什么不入朝?”
“不为什么,不想去。”沈难垂下眼睫。
当初说好的君臣相得,如今只剩他一个,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残忍了。
沈楝沉默片刻,劝道:“这是你与他年少时约定好的事,他完成不了的,你更应该替他去完成······他一定希望你替他去看看太平盛世。”
沈楝口中的他,当然就是端兰洲。
沈难抬头看他,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姜善劝我入朝的时候不拿他当理由。”
沈楝一怔。
“因为他怕我难受。”沈难看着沈楝,一字一句道:“而你,你和他,你们两个一样的狠心,这么多年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沈楝一窒,忙避开沈难的眼睛。他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觉得狼狈不堪。
姜善回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他回司礼监直房换了身衣服,后头才往养心殿来。
养心殿的东配殿敞亮,惯常是端献读书写字批折子的地方。小太监给姜善打帘子,姜善提衣进去,里外各处都点着灯,亮堂堂的。
端献坐在案前,一手翻折子,一手提笔蘸墨。他写字极快,认真的时候眉头微皱。自即位之后,他的锋芒不必再收敛,上位者的气度显露出来,时常让姜善感叹,端献天生就是该成为陛下的人。
姜善看了一会儿,抬手叫来丰兴,低声问道:“陛下批了多久的折子了?”
“用过晚膳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了。”
姜善点头,吩咐丰兴去准备一碟金华酥饼和热茶,茶中加入腌渍的青梅,可清热除烦。
丰兴应下,挥手叫殿内众人都退至殿外。姜善走到端献身侧,伸手摁捏他的肩膀,道:“夜里看字怪费眼睛的,歇一歇吧。”
端献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给姜善让出空。姜善就在他身边坐下,将他的发冠拆下,给他捏捏肩揉揉眼睛。
“还剩多少了,剩下的,我替你批了吧。”
端献阖着眼应了一声,起身去一边罗汉床上歪着,正好丰兴送了茶点进来。端献便倚着迎枕喝茶吃点心。
那边姜善翻开折子略略看过,便开口念出来。他念完,端献沉吟片刻,开口说话。姜善提笔蘸了朱砂,一字不差的落在折子上。
端献倚在迎枕上,手里捧着茶,看着姜善。
自回到宫中,姜善越发内敛起来。他本就在深宫之中待了许多年,重新回到这里,不需要人说,他自发的就把自己变成了适合这皇宫的模样。
端献看着他行事一天比一天妥帖,在朝政之中如鱼得水,面对那些老臣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就像一块璞玉,在皇城之中被打磨的白璧无瑕,莹润生辉。
端献得意于这样的姜善,而有些时候,他也会不自觉的想,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姜善喜欢的。
他喜欢庄严富丽的皇宫吗?他喜欢做位高权重的厂公吗?走在宫中的长街上,看着所有人向他下跪避让,他又在想些什么。
端献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那边姜善落下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整理这些折子。
“我听碧玉说,你随身的玉佩少了一块。”
碧玉是丰兴的干姐姐,贴身伺候姜善的大宫女。福康福泰是有位阶的太监了,不好再贴身跟着姜善伺候,端献便拨了这么一位大宫女伺候姜善,连带衣物配饰这样贴身的东西都是她打理。
闻言姜善看了他一眼,道:“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我在沈先生那里见到了他新收的徒弟。早先没有准备,人家都拜到跟前了才知道,只好先拿那块玉佩当做见面礼。回头还要补了礼去。”
端献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善,抚着茶杯沿不说话。
姜善整理好了折子,要了水净手,道:“不过一块玉佩,也不是素日里常戴的,既没刻字又没什么特殊的纹样,给了人又有何妨?”
端献挑了挑眉,语气放缓了些,道:“我当然知道无妨,只是宫里规矩摆在那里,到底不合适。且那块玉佩你不是没带过,若叫有心人瞧见了,岂不多生事端?”
姜善站着想了想,回头看端献,“你不要想着哄我,话说得好听,可宫里规矩这么多,你也不是每条都守着。”
端献心里啧了一声,拉着长长的调子,“红颜未老恩先断呐,想当年,你喜欢我这张脸,我说什么你都应我。如今我还在青春韶华,厂公却不屑一顾了。”
姜善喜欢端献那副好样貌,但是他从来不承认。端献每每说起,姜善都要恼羞成怒,眼下也一样。姜善恼的上去捂端献的嘴,叫端献顺势揽进怀里,在额间亲了亲。
“我自然知道没什么大碍,可我就是不乐意。”端献像揣小猫一样将姜善揣进怀里,牙齿咬着姜善的耳朵,细细碎碎的磨。他呼出的气息打在姜善耳侧,叫人半边身子都要酥了。
“我总是害怕,阿姜,我害怕哪天你不要我了。”端献吻着姜善的耳廓,湿热的吻顺着耳朵往下,他吻得很慢,仿佛不舍得每一寸肌肤。
“宫里这么深,这么冷,我害怕你有一天厌倦了这里,”端献抵着姜善的额头,“你说那时候我要怎么办?将你锁起来关起来困在这宫里陪我吗?”
他们离的这么近,姜善清晰的看到端献眼中那些浓烈的东西,端献就这么看着他,不吝于叫姜善看到那些隐藏的东西。
仿佛只是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姜善闭上眼,顺从的窝进端献怀里,“如果真的有厌倦的那一天,我允许你这么对我。”
次日天明,姜善回到司礼监直房,福泰拿着准备好的表礼叫姜善过目,姜善一一看过了,道:“你去寻林公子,就跟他说,我那日给的玉佩有些不合规矩,劳他还给我。要回来之后交给碧玉,叫她砸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