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71)
姜善嘴唇嚅动了几下,但是没说话。端献也没说话,好像在很认真的听说书人讲的故事。
两个人都没说话,姜善的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剥出来的核桃肉扔掉,把壳放在了盘子里。
端献余光看着他,看他因为自己心绪不宁,就有些得意。他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挤过来一个年轻公子,口中道:“人太多了,拼个座吧。”
说着,他就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招呼伙计上新的点心茶水。
“二位也是拼桌的吧,虽然素不相识,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来人很是健谈,一边又说起了说书人说的故事,“这故事讲的是一对夫妻,妻子生不出孩子,想让丈夫停妻另娶,丈夫呢舍不得妻子,于是一番纠葛之下,纳了一房妾室,阖家团圆过日子。”
端献嗤笑一声,“这位妻子倒还真是贤良。”
年轻人一边吃着瓜果一边道:“哎呀,这不是说书的嘛,这要是搁我家里,我要纳妾,我媳妇能闹翻了天。”
姜善道:“如此说,你也是想纳妾的,妻子贤良成全你,有何不好?”
年轻人摆摆手,“我媳妇吃醋那是心里有我,真要是哪家的媳妇自愿给丈夫纳妾,不用说,一定是外面偷人了。”
端献嗤笑一声,睨了姜善一眼,道:“可说呢,我家里那位便贤良的很,整日里操心我纳妾的事,由不得我不多心。”
年轻人看向端献,“兄台已经娶妻了呀?”
“是呀,”端献懒洋洋道:“我同他相识于微末,这二年家里渐渐有了起色,所以成了亲。不曾想成亲之后,他一改之前的态度。成亲之前我说什么是什么,处处想着我念着我,给我做衣裳给我留吃食,成亲之后,什么都没了,衣裳也不做一件。”
姜善冷笑,“公子家大业大的,还缺个做衣裳的?”
年轻人啧了一声,道:“这位兄台就不知道了吧,家下人做的衣裳,跟自家媳妇做的衣裳哪能一样呢?”
说着,年轻人又看向端献,“兄台,你这个情况可得小心了,说不好是相处日子久了,就要厌倦了。我夫人便是这样,若是我常年待在家里,便左右挑我的不是,须得叫她眼前清净几日,心气才顺。”
“哦,”端献看着姜善,声调拉的抑扬顿挫的,“原来是厌倦了啊。”
姜善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气的不轻,站起身一甩袖子走了。
作者有话说:端献:你不在乎我端献:你外头有人端献:七年之痒你厌倦了姜善: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第64章 应飞英
姜善带着怒容离开茶楼,端献施施然跟在后面,“怎么,才说了两句,你就心虚了?”
姜善站住脚,回头看他,“心虚?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不心虚你走什么?”端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姜善气的胸口不停起伏,“你跟着我就是想跟我吵架的吗?”
端献面色也冷了下来,“那你倒是给我个解释啊,你就什么都没做错吗?”
“我做错什么了?”姜善看着端献:“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为我好?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端献显然不领情,“我用得着你这么为我好吗?”
姜善的心倏地抽了抽,他喉咙有些酸的慌,“就如今的形式,你立后选妃,很多事情都会容易的多,你的皇位也能坐得更稳。”
端献看着姜善,缓缓道:“我有时候会想不明白,你在乎的到底是我,还是我的皇位。”
姜善猛地抬眼看向端献,仿佛不敢相信端献会说出这样的话。
端献依旧那么看着姜善,眼中的怨明晃晃的摊开给姜善看。
“你是这么想我的?”姜善的声音微哑。
“因为你越来越把我当陛下看了。”端献直视着姜善,一字一句道:“你想退回到君臣的位子上,是不是。”
“不是!”
“可你做的事就是这样的,”端献逼近姜善,“除非你承认,你做错了。”
“我错了?”姜善眼睛红的不得了,却依旧不低头,“对错是谁判定的,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尚意诚的事不清不楚的,你就把他贬谪。我连一句辩驳都不能说你就认定我与别人有染,谁把谁当陛下,变的人是我还是你?”
话说到这份上,便不必再留情面,两个人都挑着最伤人的话说,恨不得一把剑戳穿两颗心,谁都不能比谁好过。
长街上人群来来往往,各人有各人的故事,他们两个人并不值得行人多看一眼。他们有最相似的身世经历,他们是最能与对方感同身受的人,而如今的酸苦也只能他们两个共享。
姜善回了白米街,福康福泰都在,三秋也在,见姜善一身落魄的回来,忙都迎上来。
姜善摆摆手,坐下来。他收敛了情绪,问三秋:“我叫你查的事查清楚了没有?”
三秋道:“查到一个叫应飞英的人身上,但是···”三秋犹豫片刻道:“这件事陛下交给了锦衣卫。”
锦衣卫新任指挥使是端献亲自指派的。
姜善没说什么,问道:“应飞英是什么人?”
“礼部的一个员外郎,是今年新上任的,还很年轻。”
说到这里,姜善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当日朝堂之上,问他是否应该立嗣的,也是一个年轻人。
三秋继续道:“这个应飞英是在之前大换血的时候新换上去的,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与上峰和下属都处的很好。他与尚意诚并无仇怨。”
应飞英是端献提拔上来的人,却已经在设局离间姜善和端献。果然,不管是年轻的臣子还是年老的臣子,只要是臣子,本身就属于文官集团,天然就同君权相抗衡。
姜善闭了闭眼,“去请这位应大人,我要见见他。”
“是。”三秋领命下去了。
不多时,三秋带着人回来。应飞英穿着一身道袍,拎着一个布帆,上书大字,阴阳五行,周易八卦,看相解字,不灵不要钱。
姜善皱起眉,上下打量这位应大人。他确实是个很年轻的人,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像只时时刻刻预谋算计人的狐狸。
“下官见过姜厂公。”
“应大人,”姜善问道:“您这是?”
应飞英抖了抖衣衫,道:“囊中羞涩,想个法子混口饭吃。”
“这样啊,”姜善看着布帆上写的字,还颇有些风骨,“大人会看相,不妨也给我看看?”
“好说好说,”应飞英道:“请。”
姜善伸出手,应飞英拿出块帕子,隔着帕子才去触摸姜善的手。
姜善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姜厂公位同中宫,下官不敢不谨慎啊。”应飞英对着姜善的手看来看去,摇头晃脑了一阵道:“大人半生孤苦半生零落,实在不是什么好命数。”
姜善不说话,只看着应飞英能说什么。
“不过好在尚有可解之机。”应飞英指了指姜善的手腕,那里有一道不显眼的细疤,是被碎镯子划出来的伤口。
“这一道正解了厂公的命数,自此之后厂公再无禁锢,可位极人臣,可做一位忠臣良相,千古留名。”
姜善看着那道疤痕,若是他就此和端献闹翻,从此退回君臣的距离,或许真如应飞英所说的一般。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应飞英眯着眼睛笑,姜善收回手,“那你知不知道,泄露天机的人会死得很惨。”
应飞英揣着手笑,“非也非也。”
“哦?”姜善道:“难不成你算出你死不了吗?”
“下官是算出姜厂公是位君子。”应飞英问道:“敢问姜厂公,下官可犯了什么律法?”
“你私窥宫闱,是死罪。”
“有证据吗?”应飞英道:“不然,下官可要向陛下告一状,厂公为了尚意诚的事费心太过,不惜冤枉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