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灵力护着,这千年古潭对于人族来说就是死路一条,里头暗流千万,真被卷进去,用不了片刻便会被吞噬。
玄龙置于腿上的双手缓缓收紧,薄唇紧抿。窗外与屋内设了结界,隔着层透明的屏障,外面颜色各异的游鱼在水草间穿梭,好不欢快。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要去听那磨人的声音。
然而下一息,便听到水面上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咚!——”
玄龙猛得站起身。
“别去。”槲乐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是说了吗,你与他再无瓜葛,那么他是死是活,又与你有何干系。”
是啊。
反正都已无瓜葛,那人是死是活,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可是不能……不能不管。
即便只因那人曾救过他,他也不能不管……他无法看着那人死在他面前。
“……我做不到。”玄龙丢下一句话,消失在原地。
岸上已乱成了一锅粥,随驾出宫的陈岩急得团团转。
“皇上——”
“皇上——”
“哎呦!!皇上怎么说跳就往潭里跳啊!这可要命了,你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跳进去将皇上救出来。”陈岩慌乱间揪住一个侍卫就往潭里推,可侍卫人高马大,哪里是他个年老枯瘦的太监能推动的。
侍卫一脸的为难:“陈公公,皇上吩咐了,不准救他,若微臣坏了皇上的计划,便要诛微臣九族……”
“若皇上没了,你,你你你们都得死……”陈岩急得老脸通红,话都说不出来,偏偏他是个旱鸭子,不会水,只能在这里揪着侍卫和修士,然而这些人得了皇命,谁都不敢下去,就在岸上瞪眼干着急。
陈岩觉得燕鸢肯定是疯了,说什么古潭中有玄龙,能救皇后的命,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燕鸢虽从小习武,可也是个实打实的旱鸭子啊!!
没错,燕鸢不会水,但他就是相信玄龙不会不管他,那是一种始于灵魂深处的信任,哪怕此刻呼吸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寒凉潭水剥夺,肺好似要炸开,他仍然相信,玄龙不会不管他。
玄龙这般喜欢他,怎会忍心看着他死。
身体缓缓下沉,燕鸢的意识越来越稀薄,他的发髻散开,已没有力气挣扎,淡棕的眸映出水面清透的月光,眼皮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用自己的命来赌对方的真心,委实是件愚蠢的事,然而燕鸢义无反顾,为了宁枝玉……也因为他真的想见玄龙。
可那龙怎么还不来……
就在燕鸢即将陷入昏迷之际,影影绰绰间看到玄龙朝他游曳而来,身体被玄龙的巨尾卷住那刻,燕鸢的呼吸刹时顺畅了,但先前的溺水还是令他很疲惫,安心地合上双目,唇角微扬。
看吧,他赌赢了。
那是燕鸢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潭底,玄龙抱着浑身湿漉漉的燕鸢行至屋内,槲乐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双目通红地低吼道。
“你带着这个狗皇帝不准进我们的窝!”
玄龙抿唇:“槲乐……”
“我跟他,你只能选一个,你若选他,我现在便走!”槲乐恨透了人族,尤其是这个阴险恶毒还霸占玄龙喜爱的人族。
“……”
玄龙的沉默犹如刀子般割在槲乐心上,他无力地垂下手,冷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这个人对你来说终究是重要的,我跟他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是!全都是我一厢情愿!”
槲乐朝他吼完便飞身出了门,玄龙茫然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槲乐。”
怀中燕鸢尚昏迷不醒,玄龙如今有孕在身,抱着他这么大个人委实吃力,只得先移步过去将人放到床上。
他抬手,使了些灵力将燕鸢身上衣物和发烘干,将他呛入肺中的水逼了出来。
燕鸢昏睡了一夜,玄龙守在床侧,回想起槲乐离开前说得话,觉得有些莫名,可怎么都理不出头绪,只得作罢。
天明之际,燕鸢睁开双眼,见到床侧正发呆的男人,鼻头发酸:“阿泊……”
玄龙回神,面色平淡:“你醒了。”
燕鸢蓦得坐起身将玄龙抱住,下巴抵在他肩头,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玄龙身形僵住,忍了忍,终是未将人推开:“为何来此。”
“我想你了。”燕鸢将脸埋进玄龙颈窝,闷闷道。
第四十七章 脑子有坑才如此
“想我作何。”
“就是想你,很想很想。”这话燕鸢没说谎,他的确是很想很想玄龙的,虽然他此行目的并不纯粹。
“阿泊,我是来找你回宫的,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玄龙施力将燕鸢从自己身上推开,沉默拒绝。
燕鸢心下难受,抬手去抓玄龙的手,玄龙躲开了。
“阿泊……”
“你是为龙鳞而来的吧。”玄龙低沉声线在屋内响起。
燕鸢一怔,无措地望着他,未说话。
玄龙最看不得他这般眼神,别过脸,留给燕鸢一个冷寂侧容,低低道:“我不会给你。”
“你皇后之疾,与我无干系。”
“我们不提这个。”燕鸢从胸口掏出那块被墨色绳结绑着的鸢尾玉坠,握起玄龙的手放进他手心。“你看这玉坠,你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了,这回我刻意带来还你。”
玄龙低头去看,原本通体碧绿的玉坠边缘多了一道崎岖的金纹,黄金是做旧的,镶在玉上,金绿相间,精致且有古味,很陌生。
“就是玉不小心被我摔碎了一小瓣,工匠用了黄金将玉坠镶在一起,虽同之前不一样了,但比之前更好看了。”
“金镶玉也是极好的。”
玄龙默默将手收回来:“不是忘记带走。”
是刻意留下的。
“这是我送你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燕鸢不死心道。
“……”玄龙无言。
那他送与他的东西,就理所应当被践踏吗。
“你若不要,那我便扔了。”燕鸢反其道而行。
“嗯。”玄龙淡漠道。
从未被玄龙如此冷淡地对待过,燕鸢感到很不适应,也很不舒服,勉强笑了笑:“那还是我替你先保管吧,说不定你哪日便想要了呢。”
玄龙未接他的话,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似的:“既醒了,便走吧。”
燕鸢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我不走,你若不跟我回去,我便不走。”
“随你。”玄龙起身,消失在屋内。
“阿泊!”
燕鸢下床追他,可哪里追得到。
注意力很快被屋内环境所吸引,上回来的时候这潭底还是简陋的岩洞,这回怎的就变成了雅屋。燕鸢走到窗外,看到比人还大的鲶鱼从丈高的水草间穿过,颇为震撼。
一夜未吃东西,很快燕鸢便感到腹中饥饿,在屋内转了一圈,未找到吃的,走出门去,发现这是一处别致的小院。
参天大树掩着屋檐,再往圆拱门外走还有更大的庭院,院中假山流水,鸟语花香,头顶和四面八方的结界外不时有游物路过,浮在上方的硕大夜明珠将本该幽暗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这应当是用了什么幻术,不久燕鸢便失了兴趣,在院中找不到玄龙,就回了屋内,蔫蔫儿坐回床上,对着空气喊道。
“阿泊。”
“你真的不管我了么……我饿了。”
“昨夜未用晚膳,你若不管我,我便饿死了。”
玄龙并未离开潭底,听到燕鸢的声音,现出身形,取了昨夜槲乐吃剩下的烤鸡拿给燕鸢。
“吃吧。”
燕鸢接过装在盘中切块的烤鸡,用筷子夹起吃了一口,隔夜的食物自是没有新鲜的好吃的,他一贯嘴挑,一口便尝出了好坏,食不下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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