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过后有几人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有一位婆子朝楚风清跪了下来,“楚大人!老婆子知道你是京里来的,您神通大着哩,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老婆子不是怕死,是还不能死啊,我家里的傻儿子还等我送饭回去呢。”
傻儿子不是什么昵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被这么一带,屋中几人齐齐朝着他跪了下来,楚风清扶都来不及扶,便松了手。
从发现自己染病,到现在,楚风清表现得无比冷静。
死,谁不怕呢,楚风清也怕,他从小就在无意识地接受死亡,一岁、十岁,到现在十九,都说他活不过二十,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默认了。
不过现在父母经受了一次丧子之痛,他不忍再让他们经受第二次,再者,他还有姬于烬,他若是死了,姬于烬又孑然一身了,他也不忍。
所以他想要活着,活到他实在活不下去的那天。
“各位放心,我也不想死,我尽力而为。”
阳光透过窗棱照了过来,光束中躁动的尘埃遇上那人后慢慢沉寂下来,楚风清清冷的声音奇异地抚平了众人的不安。
……
另一边,姬于烬听完那小厮的话眼都红了,飞身上马朝楚风清所在的府邸跑去。
赵离怕会出乱子,也忙上马追了过去。
到了楚风清所在的府邸,姬于烬发现府中的大门已经合上,他敲了门,等了好一会都没人应。
赵离拦着他,劝道:“主子,以大局为重。”
姬于烬没理他,脸沉了下去,往后退了几步,就在他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后终于传来了声音。
“姬于烬?”
楚风清料想他会收到消息,但是没想到他来得这般快。
“清儿!”
“嗯。”
姬于烬:“帮我开门。”
他话说完,门对面安静了许久,姬于烬皱了下眉,又重复了下:“乖,帮我开门。”
这次门对面传出一声轻叹声,而后响起了楚风清的声音,他语气又轻又缓,“姬于烬,我染到疫病了。”
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又是一回事,姬于烬手指无措地蜷了下,一向能说会道的他这次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扯了扯唇角,“没事……”
姬于烬推了推门,想要进去,不过楚风清没给他开。
他握了下拳,道:“别怕……我在。”
楚风清微微愣了下,心猛得跳了几下,他一直保持着极度的冷静,因为他这行不冷静不行,可这一刻他却稍稍松开了压抑的情绪,指尖攥得发白。
他轻声应了句:“嗯,不怕。”
姬于烬刚张嘴想要什么,但是被楚风清给截断了,“姬于烬我暂时不能和你见面。”
这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万的人,且现在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现在城中没有姬于烬是行不通的。
“再给我点时间,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我做好我分内的事。”
姬于烬咬牙,他这会有些痛恨楚风清的这份冷静,尽管到了现在,他想的还是大局。
两人都已不是孩童,手上肩上都挑着责任。
门内门外都安静了下来。
姬于烬握拳的手手背青筋浮起,又「倏」地松了开来,“五天,我给你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天王老子都挡不住我见你。”
楚风清点了点头,又猛得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于是道了声:“好。”
姬于烬眸色转深,没人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花了多大的力气,他没有多停留,几乎是在两人说完话的瞬间他就离开了,他怕他会反悔。
回到另一个府邸的姬于烬,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事,好在现在致病的源头找到了。
另一边,李太医听说楚风清染病后,也是急得不行,不过他暂时也没有任何办法。
楚风清趁着现在还有些气力,就几个人的脉象细细研究了一番,每次把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是每每等仔细去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惹得他头疼不已。
第二日,楚风清就有些爬不起来了,身子酸软得完全动弹不得,连着一天一夜的高烧唇都裂了几个口子,最磨人的还是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他向来畏寒,可他也从没觉得这般冷过,什么狐裘、碳炉都没有半分用处。
“呼……”
他呼吸稍稍变得有些粗重,府中几人大多数也病了,每日的饭菜是送到门口,然后由人去取,好在府中的门房身强体壮些,症状不算严重,所以每日的饭菜都由他来配送。
其实几人中楚风清的症状最为明显,病情最重,其他的人都还尚可自理,这与他身子弱也有一定的关系。
楚风清尝试了好几次,才总算成功爬了起来,他倚在床头缓了许久,脸色白得透着一股青,实在难看。
他给自己诊了脉,又在纸上写下一张药方,他的症状最为严重,脉象上反应也是最大的,所以现在基本上他都是写一张方子就试一次,成了那个试药的人。
只是不知道究竟哪出错了,药效还是差了点。
不过这张方子用来防护倒是有不错的效果,李太医收到方子的时候立马就上报了姬于烬。
姬于烬那边没日没夜的做事,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等夜很深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歇一会,那一会他会爬上屋顶,朝楚风清的府邸望去,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看清楚风清院中的地方。
就像续命一般,过了那会,他便又继续工作。
慢慢的,水源的那些尸体被处理干净,到处都用生石灰消杀。富人府邸的水井开放,全城百姓皆不可出城,所有水源都彻查了一番。当初负责处理尸体的负责人被查了出来,当即问斩。城中粮食短缺,便朝隔壁城池借粮。所有孤寡老人、孩子都被统一负责供养……
在姬于烬的拼命之下,城中再次变得井然有序,赵离等人只以为他所有的反常只是因为楚风清的事。
却没想到仅第三日,姬于烬把所有的负责人都招了过来,将城中的大小事一切安排地妥妥贴贴,安排完后他让所有人都退下,唯独留下了赵离。
姬于烬将刻有他名字的令牌往桌上一扔,“帮我顶几天。”
赵离眉心狠狠跳了跳,“主子,您别说笑了。”
姬于烬看了他一眼,又扔给他一份文稿,文稿上是接下来可能遇见的问题以及应对之策。
“该安排的我已经安排好了,基本没什么大事。”他说着顿了下,“况且我也没死,真发生了什么事传信给我就好了。”
他虽没说自己要去干嘛,但赵离用膝盖想都明白他要去干嘛,他这会有些着急,又害怕姬于烬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但是他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之前城中人手不够,青鸟也被借用了,这会忙别的事去了。
姬于烬这几日已经极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直到现在他才没有压抑,一双眼红得吓人,狂戾的气息环绕在他身上,暴躁地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浑身都沾着杀气,赵离仅看了一眼,就被吓得垂下了眸子,不敢再抬头一下。
他这几日久违地穿了他那身红色的官袍,这会这丝亮眼的红更衬得他煞气十足,似乎这样能给他什么暗示一般。
姬于烬的杀名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只有跟在他身边的人知道,那些年他有多疯,有人说他那身红色的官服是用血染红的,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姬于烬缓缓说道,他红唇微微抿了下,“别拦我,我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离缓缓跪倒,不敢再有任何异议:“是。”
这会已经是深夜了,姬于烬将那声红色的官服脱下,换上一声月白色的长袍,淡然的颜色将他身上的戾气压下去了些。
他走到楚风清那座府邸外,府邸的大门依旧紧闭着,他微微皱了下眉,走到旁边的围墙处,一跃而起,下一刻他就站在了围墙之上,几尺的围墙也耐他不了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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