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尧,明日起每天多挥三千刀、加行两万步,为师看着你做。”顿了顿,顾潇看向楚珣,“长进不错,跟为师试试……游龙。”
楚尧到嘴的反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觉得眼前一花,顾潇的影子突然在梅花桩上消失了。
楚珣本能地竖刀在前,恰好撞上一道劲力,紧接着传来裂响,他脸色一变急急飞身退后,看见手中掌宽的木刀只剩下半截。
断口平滑齐整,该是被利刃斩下,然而适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顾潇手里根本没有刀。
他心头一惊,顾潇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惊雷。”
这一次楚珣反应极快,断刀逆势斩出,正是那霸道的“白虹”。
“拈花。”
断刀与肉掌相撞,原本刚劲的力道突然变柔,那只手在刀锋下轻轻一捏,手势一转,楚珣只觉得腕力一松,手里便已经空空如也。
他被缴了械,倒是不慌,一脚在梅花桩上立定,身体顺势一转,搓掌成刀斩向顾潇,取的是“横波”之道,虽然力与速都还不足,却已经可见火候。
可惜他对上的是破胸而来一式“断雁”,饶是顾潇留力七分,断刀在咫尺停下,改为将他震退,楚珣依然出了一身冷汗。
楚珣苦笑道:“师父这回可真是一点也不吝啬。”
顾潇笑了笑:“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注意来——盘风!”
梅花桩上聚气成风回旋身周,楚珣近不得前也退不得后,只好硬着头皮狼狈应战。他看得明白,顾潇每每用劲点到即止,出招之前也刻意先报了招数名字,速度较之寻常不知放满了多少,是再仔细不过的言传身教。
楚尧坐在地上仰头看得目不转睛,除却三年前那场遇袭,还是头一回重燃了对武功的向往。
他紧紧盯着师父的动作,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直到十六式演尽,两人落地。
顾潇气定神闲,楚珣已经满头大汗,却依旧谦恭:“多谢师父指教。”
“你肯下功夫,基本功练得扎实,只是招式用得太死,不够灵活机变,自然跟不上步法变化;内力也差了太多,每日多加一个时辰呼吸吐纳,先养气才好锻体。”顾潇把他的问题仔细说清,又招手把楚尧唤过来,眯起眼睛调侃,“丸子,记住了吗?”
楚尧有些羞愧,连这讨厌的称呼也不反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声如蚊呐:“就、就记住一半……”
“总算是记住了一半,我教了你三年呀!”顾潇以手抚胸长叹一声,“当年我被师父勒令在一个月内背熟招数形式,结果你三年还没记住,挺聪明一孩子就是不用功,叫我怎么去见你师祖?”
楚尧想起三年前的“女土匪”,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孩子的记性最浅薄也最深刻,在他小小的心里装不下太多东西,奈何顾欺芳人如其名霸道得令人生畏,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扎在心里,叫楚尧想忘也难。自打入了顾潇门下,楚尧每每偷懒时最担心的不是师父罚他,而是回想起师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生怕哪天这“女土匪”就来到天京城视察徒子徒孙,见他不爽就真把自己做成一盘红烧肉丸子。
他对顾欺芳有那么多敬畏,却根本不知道千日时光匆匆过,当初鲜衣怒马的女子早已不知身葬何处。
顾潇把他的表情收入眼底,手指慢慢攥紧,面上声色不改,道:“去,上桩子站半个时辰。”
楚尧这次没再找借口偷懒,麻溜地上了梅花桩,老老实实练下盘功夫,只一双眼睛还盯着下面,可惜夜风大,他听不清那两人说了什么。
实际上,楚珣只对顾潇说了一句话:“明晚子时三刻,城北永昌巷,阮大人欲与师父一晤。”
顾潇瞳孔微缩。
朝廷上姓阮的官员不少,值得楚珣深夜前来带话的人却只有一个——户部尚书,阮非誉。
第183章 宫变(三)
唐芷阳说完最后一个字,静王楚琰便大发雷霆,一脚踢翻了书房里的檀木桌案,笔墨纸砚砸了满地,谁也不敢在这当口吭声。
“楚婉宁,楚婉宁,好一个楚婉宁!”
静王妃刚一进门就有一只瓷杯砸在脚边,她垂眼看出这是自己早年描出花样的那副茶具,王爷向来喜欢,现在却弃如敝履,不知道是气急之下没认出来,还是压根没有多想。
捏着巾帕的手指紧了紧,静王妃心里松了口气:幸好阿尧已经被他师父带远了。
楚琰余怒未消:“王妃不在瑶光阁伴客,莫非是楚婉宁说了什么?”
“单看宸妃之面,以公主名义,王爷还该称其皇姐,慎言才是。”静王妃小心避开碎瓷片,走到他身边轻声宽慰,很快压下楚琰的火气。
静王脾性颇烈,只是会披温和稳重的外壳,相比之下这位王妃就柔和太过,宁静如庭院环绕假山的池水,就算凝眉动气也是婉约似春风拂过水面。
无怪静王哪怕唯有一子也未纳侧妃,一心一意对她好,大事小情均不避讳,除却与唐家的关系,也不少对王妃的情义信任。
见楚琰压下火气,王妃这才道:“公主并未多言,只道‘血脉传承不易,她与驸马皆已非韶华,对子嗣当十分谨慎,何况陛下年事已高,更对孙辈多些看重’。”
此言一出,驸马唐芷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静王妃瞥了他一眼,道:“大通寺的计划,还是从长计议吧,为此事伤了子嗣又跟公主闹大,无论对唐家还是宸妃都不是好事。”
她说话点到即止,一语毕便放下亲手调制的参茶,令婢女快速收拾了满地狼藉,便干脆地带人走了,半点也不拖沓。
楚琰目送她离开之后,才示意唐芷音关上门,书房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人,一个是高大英武的年轻男子,一个是白面长须的中年男人。
王府暗卫长林校尉,兵部侍郎郑秋。
明军暗卫,悉数在此,可见静王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郑秋在四人之中辈分最高,便对唐芷阳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公主好大威风,芷阳你娶了好夫人!”
自今日一早楚珣自请祈福,楚琰就回府召集部署,打算借这机会动点手脚,就算要不了命也会让其脱层皮,不管残疾还是毁容都将失去登宝机会,还能设法将脏水泼到其他皇子身上,一箭双雕。
然而,玉宁公主去御前请愿随行,却让这个计划不得不搁置。
她是唐宸妃的独女,又是唐芷阳的妻子,如今还身怀有孕,若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出了半点差错,此后都不好交代。
纵使近年来唐宸妃不止一次说过玉宁公主与她离心,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唯一的亲生骨肉,何况她的存在也是为唐宸妃固宠的一大筹码,在崇昭帝驾崩之前都不可得罪狠了。
“她这么做,是在给楚珣当护身符,为此拿自己和孩子威胁舅兄,今晚亲至王府,也是把我们摆在了父皇面前,倘若出了事,王府逃不了干系。”楚琰神情阴冷,“因此,这一回我们不仅不能下手,还要保人。”
郑秋皱眉道:“玉宁公主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动手?”
楚琰看向林校尉,声音转寒:“顾潇,今日去了哪里?”
身为楚珣的师父,又在静王府中资历最浅,他的确是最值得怀疑的人。当初楚琰愿意松口让他收下楚珣,不过也是动了将其作为眼线安插在楚珣身边的意思,然而对方终究不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永远不可疏于防范。
“回禀王爷,属下不知。”林校尉惶恐低头,“他轻功卓绝,又有麾下暗卫遍布天京城,属下的人不敢跟得太紧,只晓得他今日并未进宫。”
楚琰冷声道:“七年前我便将暗卫势力交到你手里,可他只用了三年就让你变成了睁眼瞎子。”
林校尉背后生出一股寒意,当初是他先行起意杀顾欺芳留顾潇,是因为比起老练狠辣的顾欺芳,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辈显然更好掌控利用。然而这三年磋磨过去,当顾潇将静王府中暗卫扩充一倍不止,在帝王眼皮子底下把暗网铺满天京城,那些曾有的轻视早已化成了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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