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琼花宴上二十余名贵胄子弟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至今没查到凶手——长公主的这场花宴名为宴会实则是为了给宁平公主选婿,能来参加的莫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京兆府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连贼人的汗毛都没找到一根,却原来是灯下黑!
卫纵麟想得冷汗涔涔:“端淑长公主居然……也难怪!她与梁燕霆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却在情到浓时接到夫君的死讯,下手的人竟是她一直看不上的庶出弟弟!多年守寡下来,心中的恨意只怕早已酿成了毒药。与恪王合作,最多料理了当年助纣为虐之人,怎么比得上让此等冤屈大白于天下,仇人身败名裂来得痛快?”
褚容璋见他终于想明白了方才道:“端淑姑母已然不可信,宫中恐怕生变——母后抱病多年,宫内一应事务都在萧妃手中,从前以为有端淑姑母,对付恭王绰绰有余,不料会有今日之变。你别在我这里耽搁了,速去联络禁军,以备——”说到此处,他眼中冷光一闪,“不时之需。”
“好!那长公主那边?”
褚容璋闭目道:“交给我。”
*
褚容璋与卫纵麟密谈期间,檀霭与龙麝领着两队暗卫将缣风院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
既然猜到逆教来者不善,又盯上了白青崖,褚容璋自然不能不早做准备。只是那名神秘的圣师武功路数诡谲莫测,三日内连杀三名太守,不论其他,单说轻功恐怕当世罕有敌手。
事涉白青崖,饶是褚容璋从来不因已经发生过的事懊恼,也不由得为废了檀霭持剑的手而升起些微悔意。
所幸檀霭天赋卓绝,右手虽毁,只要不对上圣师那等级别的高手,左手剑亦能叫玄字营级别的暗卫有来无回。那两队暗卫亦是精锐中的精锐,世代效忠于皇家,护白青崖平安总能做到。
而白青崖虽不知个中详情,亦能从缣风院肃杀的气氛中猜到这回的麻烦不小。
褚容璋走后,接到消息的檀霭一直在内室寸步不离地守着白青崖,见他总是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秀美面孔上丝毫不见红润之色,心知他担忧家族,但唯恐他身子尚未好全,又过度损耗元气,自然不敢告诉他实话,只能捡能说给他听的话宽慰。
白青崖只是叹息:“从前在家时无一刻自在,从来不曾有过眷恋,到了要倾家灭族的时候,才觉出茫茫天地孑然一身,是何等没着没落。”白家纵有千般的不好,到底是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即便与家中相看两厌,终究有骨血亲情,眼见他们要走上死路,心中又怎能不嗟叹?
檀霭默然。他自记事起便知自己是孤儿,自然明白个中滋味。幼时他觉得孤独时便去练剑,长大后但有烦难,也有手中的剑陪着他——可此事牵涉之广超出想象,朝局倾轧,却非他一人一剑能破的局了。
“罢了。”白青崖自嘲一笑,“我不为难你……我如今能坐在这里,还是仰赖殿下,又哪里有余力为旁人操心呢?”他第一次主动握住了檀霭的手,厚厚的茧子磨在手心里,白青崖反而觉得踏实了些,“我大姐是已嫁女,按理说不应该被牵连,可我怕她的夫家胆小惧事,将她休回家——上回她既然伸手帮了我,你着人照顾一下她,便当做还她的人情罢。”
檀霭小心回握住掌心中冰凉的手指,柔声道:“好。”
*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五日后,除夕夜。
晌午时分便入宫主持除夕夜宴的褚容璋亥时末仍未归,白青崖在檀霭的服侍下宽了衣裳躺在床上,心怦怦跳个不停。他今夜格外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强撑着等到现在,实在撑不住了。
莲花漏不紧不慢地滴答响着,细微的声音中,白青崖正待缓缓睡去,却听得门外“当”的清脆一声——
是刀剑声!
白青崖猝然惊醒,匆忙披衣下床,正待出门查看,檀霭急切的喝声便从门外传来:“别出来!”
不祥的预感成真,他被吓得立时站在原地不敢再动,顷刻之间冷汗便打湿了里衣。
几息之间,门外传来的打斗声愈发激烈,不知是不是惊怖之下的错觉,白青崖仿佛听到大片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方小小的缣风院,还有人在不断赶来!
却不知是敌是友?
白青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哪见过这种场面?只能咬着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环视屋内寻找可供躲藏的地点——既然帮不上忙,至少不要添乱。
虽然不能确定这些身份不明的贼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即便不是,若被他们抓住后威胁王府侍卫,坏了褚容璋的大事,又岂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还是速速躲起来为妙。
白青崖强抑慌张扫视一圈,绝望地发现,越过两扇十二折泥金屏风,这间布置得华美无比的屋子最能称得上隐蔽的位置就是那张巨大的雕花拔步大床——他在恪王府名为长史,干的却是宠妃的活,一无机密公文处置,二无心腹幕僚议事,别说密室,连个暗格都找不出来!
无奈之下,白青崖只得缩回床上,屏息凝神听门外的动静。
锋利的剑刃划过烈烈寒风,鲜血泼洒的声音,不知是谁吃痛的闷哼声催命般敲打着白青崖的耳膜,他提心吊胆地分辨着其中有无檀霭的声音,鼓噪的心几乎急得从胸腔中跳出来!
忽然,从打斗开始便无人作声的院中传来男子不可置信的惊呼:“河渎?!是你们?!”
白青崖听出这是龙麝的声音。他惊疑地想,刺杀者龙麝认得?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是熟人?
龙麝一个暗卫头子,他交好的人只能也是暗卫,皇家暗卫来恪王府杀人,难道是恭王势力死灰复燃?
他方在心中做此猜测,却听外头石破天惊的一句:“难道是皇上?!”
白青崖还没消化完这句“是皇上”,又听龙麝惊呼:“小檀!”紧接着便是檀霭的痛吟声。
当下白青崖便顾不得猜测这些皇家恩怨,急得猛然撑起身子想下床——这时,刚才在无意间抓破的手心突然被什么圆滚滚的东西硌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抓到眼前一瞧,赫然是一管通身乌黑的筚篥。
这东西刚到他手里,他便得知了殷氏兄妹的古怪之处,可囿于他们的相识过于暧昧,白青崖没敢跟任何人提起过,自然也不敢拿出这管筚篥,于是将其草草塞到了枕头底下,再后来白府出事,这么个小玩意儿自然被他忘记了。
这危急关头忽然瞧见,霎时间殷公子临别前那番话浮上心头——
“你和外头联络不方便,我在恪王府周围留几个人,若是往后你遇到什么事找我,便吹这个筚篥。”
“我吹了它你就过来吗?”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白青崖脑海中灵光一闪,既然殷公子三番五次越过王府侍卫潜进来,岂不是正说明他比这些人都强?纵使他目的身份都未明,总归见面几次他没害过我……虽然不知道这筚篥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神,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檀霭死在外面!
这么想着,他轻轻将那管筚篥凑到唇边:“呜——”
一声幽咽似的乐声打着旋飘往王府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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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师要上线了,沈三钱竞品即将到来
第99章 玉兰
微茫的乐声湮灭在激烈的打斗声中,好似一滴水坠入湖面,没引起任何注意,只有檀霭内功深厚,似有所感,朝门内望了一眼——然而来人人多势众,大有蚁多咬死象之势,他不及细察,很快又陷入无尽的缠斗中。
他旧伤未愈,左手剑本就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兼之方才挑落河渎面巾时受惊,胸前狠狠挨了一下,血流不止,此刻以一对五,渐有左支右绌之势。
正暗暗心焦之际,天外忽然传来一声高亢清越的长啸,随即便见数十名着粗布麻衣、持双手剑的人影飞速掠来,几个兔起鹘落行至院中,二话不说便与两拨暗卫战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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