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一边揉着自己的脑门,一边缓缓摊开手心。
正面。
燕明眼神一亮。
待前头学子看了自己座位号渐次离去后,燕明还真在上头找到了自己和谢君竹的名字。
一上一下紧挨着。
嘿,燕明一乐。
铜板玄学,诚不欺我。
学神庇佑,诸邪退散!
兴许是考虑到天气变凉,脱外衣容易受冻,故今日查身时并未太过严格,草草检查一番便将学生放进考场了。
巧的是,燕明今日的座位仍然是靠窗,但雨天的窗户边可比微风徐徐的晴天要遭罪。
他再三确认过窗户关得严丝合缝,还是抵不住无孔不入的风雨,凉风夹杂着雨丝飘到他的脸上,坐在室内座位上还能感受到外头的风雨交加。
燕明:谢谢,如此殊荣,倒也没有很想要。
谢君竹的座位则紧挨在他身后。
今日他们都来得早,考场中稀稀拉拉的分散坐着学生,只小半数座位上有人。
谢君竹看着燕明被窗户缝里冒出的寒凉气吹得瑟缩不已,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他皱紧了眉头,垂眸思考了片刻,起身离开座位,同今日早就进场的监考官低声说了些什么。
燕明一开始还疑惑,不明白他突然去做什么。
“我们换个位置。”
燕明起初还想着推辞一番,发现自己的小身板实在是有些撑不住,受寒事小,影响考试事大。
而他如果没有废寝忘食复习一整晚,那么影不影响考试也无所谓了,偏他昨日寒凉夜里还支着蜡烛复习了一整宿,要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原因而功亏一篑,他能把自己气死。
“你不冷吗?”他还是有点犹豫,万一影响谢君竹考试,那他罪过可大了。
谢君竹摇头,脑海里闪过数种理由,最终选择了燕明最不能拒绝的那一个,“考官已经在名册上更改了你我二人的序号,现在这里已经是你的座位。”
“好吧。”燕明有些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点被自己舍友的男友力震惊到了。
这种不多说话,沉默做事,体贴暖心的舍友还有没有,再给他来一打!
两人交换了位置。
这样一来,燕明的座位往后挪了一位,旁边就靠着墙,风一丝一毫灌不进来。
书院里的考试处处透露着正式中带着一丝不正式的矛盾气息。
调换位置这样的事,竟然如此轻易就能换了,也不怕学生是否私底下传递答案。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今日这场监考官实际上是梅院的掌学先生,跟谢君竹熟识,对于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要求,自然是能满足尽量满足。
燕明一边悄悄摸摸吐槽着,一边重新将自己的笔墨纸砚等一应用具摊放在桌面上,考了两场,这些流程已经很熟了。
做完这些事,他想起昨天随大流去拜的考神,他想着,远在天边的考神哪有近在咫尺的管用。
念及此,他趴在桌面上,用笔杆子戳了戳前头那个坐得端正的身影,考场中无人说话,实在是太过安静,他想说话都不敢说得太大声,怕显得突兀奇怪。
谢君竹身子朝后一倾,头只偏了一半,流畅的侧面轮廓便遽然暴露于燕明的眼中。
燕明用气声小声说道:“你的手可以借我一用吗?”
想了想他又急忙补充道:“随便哪一只手都行。”
生怕谢君竹听不到似的,他的脑袋无限往耳边凑,说话是用的气声,但是为了能让对方听到,他又特别用力,吹出的热气就这么柔柔地擦着谢君竹耳廓一过,仿佛能生出无限遐想似的。
至于燕明说的话内容,则是完全没听清。
他触电一般挪开了些许,刚准备说话时发现自己声音竟有些沙哑,于是重咳了一声才找回声音,不自然问道:“何事?”
“借你的手一用。”燕明简明扼要,又重复了一遍。
虽疑窦丛生,谢君竹还是一步一个指令,侧身,将骨节分明的右手放在了燕明面前。
这是要做什么?
却在下一秒得到解答。
右手处多出来一个干燥冰凉,同时又柔软的触感。
——燕明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谢君竹看上去冷静淡然,实则在那一瞬间瞳孔紧缩,不知作何反应。
燕明没想那么多,他就想考前接接学霸运,保佑他考试顺利,但是这么一来,谢君竹的手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他则握着对方的手不放……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的。
他们虽然坐在角落里,可动作太过显眼,已经引来了不少探究好奇的视线。
其中有一道视线格外灼灼,热烈到燕明想忽略都不行了,蓦地转头一看。
一个人坐在不远处,单手支着下巴,饶有意味的眼神轻飘飘落在他们二人紧握着的手上面。
云继影眼神揶揄,笑容玩味,笑容里尽是打趣。
不知为何,被熟人看到之后,燕明脸一热,一下子将手缩了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
谢君竹继续:?
“咳咳,”燕明努力忽略右侧那道灼灼的视线,低声解释道,“借点福气考试用。”
这个借往往是只借不还的那种,毕竟福气这东西玄之又玄,谁知谢君竹较真了,一板一眼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燕明一愣。
燕明被问住了。
这真是个好问题。
他还从来没考虑过。
略作思索后,他诚实摇头,实在没想到到底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需要谢君竹蹭他的福气。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以后要是你有需要只管跟我提。”
谢君竹颔首。
见燕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将头转过去了。
全程动作表情无比自然。
只有燕明在无所事事地盯着谢君竹的背影看时,发现对方耳朵竟然红了。
奇了。
这么冷的天气,谢君竹竟还感觉到了热吗?
怪不得根本不惧漏风的窗户。
这可能就是体质差异吧,弱鸡羡慕不来。
策论考得中规中矩,考题是先生曾经讲过的内容,燕明于考前复习到过,因此写的时候并不太感到局促,将先生的话结合自己的理解,写了满满一整篇。
铃响交卷后,正准备起身离场时,他才发现旁边有挺多学生悠悠坐在座位上,并无离去的意思。
他还听得有学生在窃窃私语,听内容似乎是在讨论考试中的内容。
这跟前两场考试似乎有点不一样。
前两场考完后,学生们便收拾了东西立时离开,对考试内容完全提不起来讨论的兴趣,而这次竟然讨论得热火朝天。
环顾一圈陌生面孔,他心里突然冒出个猜想。
当他又一次看到陈期许时,且对方还凑到了人群里,一副和那群人极为熟悉的样子,便印证了他的猜想——他好像,误入学霸班级了。
讨论时似有时有不同想法,然而那人群里似乎有几人说得激动起来,声音逐渐变大,他在这个角落里都隐隐约约能听得一二。
模模糊糊地听去,只捕捉了“当今陛下”“贤能圣明”“兼容并包”等词,虽然有的地方听得不甚清楚,但能明显猜到,乃是歌颂新皇恩德的。
这不难理解,学以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管这群学生内心对朝廷真实想法几何,做题时就得往花里夸,往云里夸,尤其是今日云继影还在场,总不好当着皇家人的面,痛骂贬斥朝廷。
这不是有没有眼色的问题,这是有没有脑子的问题。
还没等燕明继续听下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他一看,还是云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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