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晟闻言转头,未待他将疑问说出口,手中便被塞了一个软香物事。
燕明大度道:“送你一点桃花运。”
傅元晟黑脸:“我不要。”
燕明正色,坚持道:“你需要。”
正待傅元晟欲将那荷包塞回的时候,燕明抽身而去,如同入水之鱼般混进人群里面溜走了。
“快走快走。”燕明拉着谢君竹从人群中见缝插针,在一路边玩闹边登山中,他们已将山路走尽,不远处是开阔平坦的地面,微微踮起脚尖便已经可以远望到灵塔寺的塔尖。
越靠近山顶,游人的交谈声渐渐被混杂着的唱戏声取代,不知是唱的哪里的俗剧,咿咿呀呀的不断声地唱着,演员们都穿着极具风格的戏服,张旗帜,鸣锣击鼓,舞刀弄槊,动作干净利落。
声响不绝,哄动远近,游客群聚往观,阒塞衢路,一派哄乱之象。
燕明皱皱眉头,不是说寺院乃清净之地,缘何如此吵闹混乱,他无心同游人哄挤,“我们去寺里瞧瞧吧。”
寺院内,佛灯高燃,香烟缭绕,铛镲钟磬共鸣,音乐奏起,高僧讲经说法,僧客齐颂经卷,目露虔诚。
出乎燕明意料的,寺内的香客人数远远少于寺外,让这里呈现出一股与外头热闹气息迥异的寂静来。灵塔寺修得极为宽大,一尊三丈高的金身大佛立于正中,底下的香案上燃着数枚清香,周围香灰落了厚厚一地。
香案前站着几个闭眼祈愿的人,入乡随俗,燕明接过沙弥递来的香烛,正打算去拜祭拜祭,谢君竹却拉住他的手臂,退到寺门外,低声道:“不对劲。”
“嗯?”
“那些人,衣衫普通,似乎是寻常百姓,但筋肉分布和站立姿势都异于普通人。”
燕明眨眨眼。
谢君竹下了结论:“这是一群习武之人。”
一群……伪装成普通人的武人。
“这些都是?”
谢君竹隐晦地扫了一眼,“中间那个不是。”
燕明了悟,那想必这些武人都是伪装常人保证主人安全的护卫之流,上次他们逃课出来玩,英王府派遣的护卫便也是衣着从简,低调随行。
既然情况不对,燕明便同谢君竹杵在寺门前聊天,静静等待那些人先行拜完离去。
被众星拱月保护在正中间的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用金线绣着云纹的玄色长袍,一眼能看出来价格不菲,一举一动皆是尊贵。
“你说,”燕明凑到谢君竹耳边,无所事事地猜测道,“他在求什么呢。”
大多数人来此祭拜都是将所求托诸于仙神,有的祈愿丰收好年景,有的祈愿家人平安,有的祈愿财源广进,更多的人则是祈愿多子多孙香火旺。
出行便有如此多护卫随行,想必身世极为尊贵,又会有什么欲望无法实现需得嘱托于诸神仙呢。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旁边冒出来,“他在求子。”
“这么年轻就求子,”燕明轻嘶一声,讶然转头,只见云继影双手环胸懒懒倚靠在寺院圆柱上,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观他气闲笃定神色,燕明一挑眉:“认识?”
云继影没肯定也没否定,“猜猜里面这位的身份?”
燕明起了兴趣,将可能的人选在脑海中火速过了一遍,还没筛选到一半就听刚踏进寺院的傅元晟低声奇道:“这不太子呢嘛。”
燕明默然无语回望。
傅元晟并不能理解燕明被剧透之后愤怒的心情,疑惑道:“奇了,陛下居然能放他出宫。”
启云唯一的皇子,太子殿下,为自身安危计,深居东宫,极少外出。
云继影示意他看看周围一圈的人:“你猜这寺里有多少太子卫。”
他们几人已退到寺门外,声音被高亢的唱戏声掩盖了几分,故此谈论起来没有刻意压声音。
燕明:“十来个?”
傅元晟状似无意地探头望了一圈,估算了一下,猜测道:“二三十?”
谢君竹朝寺外热闹戏台下的拥挤人群看了一眼,“寺外也有吧。”
云继影点点头,“我们还是看戏去吧,凑过去万一被太子卫误会成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就麻烦大了。”
本就是顺便来寺里一观,几人俱都从善如流地转身离去,朝寺庙外头高搭的台子走去。
燕明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隔着宽大的庄严宝殿,隔着伴随着铜钹皮鼓声响的颂经声,隔着模糊成虚影的十数人,他看见那个玄衣少年清挑笔直的身影。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却孤独得好似只有他一人。
像一片广袤的沙地里唯一矗立的,孤零零的柏树,孤独而永恒地站着。
第76章 香囊
寺院外有一大片空地, 此处钟鼓声响,交响唱腔铿锵, 显现出同清冷寂静的寺内截然相反的热燥气来。
方才几人忽略了外头的唱戏班子, 选择直接进了寺院的内里原因,并不是因为戏曲唱段不吸引人。相反,看得出来这些杂剧班子的演员都经验十足, 妆容精致, 动作利落,唱腔有力, 铆足了劲想吸引诸游客的目光,他们避之而不及的主要原因,实是因为……太过吵闹了!
此处空地广, 不止一个杂剧班子拉了辆侧边围有木栏的大车作简易的戏台子,四方搭台子, 唱戏弄出了擂台比武的架势, 钟镲声一个比一个敲得响亮, 唱段声一个比一个高亢,其间还混杂着周边百姓热切的讨论声。
简直比进了菜市场还要热闹。
然而在这混乱中, 几人也很能体会到节日的欢快气氛。
融入其中也欣然乐之了。
仔细数来正好有四个杂剧班子, 分列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燕明几人站正中的空地上,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声音在他脑中汇集交杂, 吵得他头疼难言。
“选一个吧。”
燕明没有什么欣赏水平, 看戏听曲只囫囵凑个热闹,说句牛嚼牡丹也不为过, 因此把选择权丢给了其他三个人。
一般出来玩谢君竹是话最少的那个,然而这次他却先行说了话, “不去西边那个。”
“为何?”
傅元晟凝神听了一遍,“那个讲的好似是冤魂索命,确实没什么好听的。”
等会,燕明心神一动,该不会因为上次他做噩梦的事情,谢君竹就误以为他害怕这些神鬼妖魔之说吧。
……但是他真的不怕鬼啊,他是一个敢于晚上自己一个人看恐怖片的人,但是做噩梦这种东西不受控制,且他当时刚穿过来,正是内心坚定的唯物主义观开始动摇碎裂的时候。
种种巧合之下,才出现了那天的情况。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见到鬼就吓得睡不着的小可怜了!
“那就那边吧。”云继影一锤定音,在这种人声鼎沸鱼龙混杂的地方听戏,体验感不可能与专门的戏楼相比,看个热闹罢了,故此他便随意点了一处。
正当他们选定了戏班子,准备过去之时,一辆马车压着咕噜噜的声响从大道上疾驰而过。
那辆双辕马车叫燕明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狐疑地盯着看了许久,最后用肯定的语气下了定论:“就是这辆。”
“什么?”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其余几人摸不着头脑。
“昨晚我出门看热闹,有一纨绔子纵马过街,被辆马车拦下来了,就是眼前这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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