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着急洗澡,却也不违逆梁长宁,他得了梁长宁许他单独出门一日的承诺,愿意对他好言以待。
浴桶没放在侧室,是放在屏风后面。闵疏踢了鞋,走到屏风那头,一圈一圈地绕开腰上的带子。他先脱了外袍,没搁在衣架子上,而是有意搭在了屏风上。
那屏风本是丝绸做的,有几分透光,如今他搭了件厚实的外袍上去,把露出来的朦胧身影遮了大半。
梁长宁不知道他这小心思,重新翻开了书卷。
屏风后头传来水声,梁长宁头也不抬,说:“周鸿音写了信来,两封。马在路上跑死了一匹,他很心急。”
水声停了,半晌才又响起来,热气从屏风后透出来。暮秋大抵是往水里加了些艾草一类的药材,味道不浓,却分外撩拨人。
闵疏把头发拆开,一缕一缕地揉搓,说:“周小将军是遇到什么难题了?给王府的信既然是加急速递的,那必然是有要事相商,王爷拆开信看了吗?”
他们隔着屏风说话,许多语句都被水声吞了,梁长宁干脆扔开手里的书,绕道屏风旁,斜倚着看他。
闵疏还从未曾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看着洗过澡,不由得动作一顿。
梁长宁盯着他,在雾气里把他看了个遍。
闵疏被他盯得不太自在,说:“小将军说了什么?”
梁长宁撩起他的头发,在虎口上绕了一圈,说:“这两封信,只有一封是给我看的,不过是些述职要事,暨南一事进行得顺利,陈聪正在回暨南的路上,我叫了人暗中护送,约摸已经进了沧州地界,这封信你可以自己看。只是另外一封信嘛……”
他压低身子,从后环住了闵疏,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露出来的半边胸膛压进了水里,说:“是单独写给你的。”
闵疏没想到周鸿音会给他单独写信,还是用的和王府一道送来的信使,更没料到竟然还是送到梁长宁手里的。
他一时间摸不清周鸿音是什么用意。
闵疏不洗头发了,微微扬起下巴,看着梁长宁,问:“那这封信里写了什么,王爷没看么?”
第39章 猎鹿
“没什么想说的?”梁长宁饶有兴致地问,“周鸿音为什么给你写信?”
闵疏猜不出来,微微摇头,说:“或许是因为……给王爷的信不安全,所以从我手里过一道,可是也不对,既然是同一个信使送来的,没道理要写两封信,除非他……”
“除非他看上你了。”梁长宁掐住他的下巴,在他身后问:“或者你们交浅言深,已经到了互通书信的地步?”
“周小将军的确拿我当好友看待……”闵疏蹙起眉,说:“可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结交的地方。”
梁长宁松开手,打量他半晌,失笑道:“算了。”
闵疏不懂,翻身趴在浴桶边上,说:“什么算了?”
梁长宁不解释,把手探进水里,水浪击打在桶壁上,撞出哗啦啦的水声,他紧接着把人从水里半捞起来,闵疏躲了一下,立刻就被梁长宁按住了。
闵疏被迫仰头靠在浴桶上,梁长宁指腹从他脊柱摩挲下去,用力揉他的尾椎骨。
闵疏微微战栗,他知道躲不掉了,干脆抬头迎上去,他湿漉漉的发丝爬满了肩头,喉结看起来脆弱又易碎。
想咬上去。
梁长宁这么想着,身体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情动。
眼前这个人太让人把持不住了。梁长宁在浴桶中摸到闵疏一截光滑细腻的腰身,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那处的样子。
梁长宁敛目,低头接住了闵疏的迎合。
这个姿势找不到受力点,木桶又太硌人,闵疏受不住,他觉得难捱,哼了一声。
可浴桶实在不大,躲也没地方躲,水已经凉了大半,梁长宁一边吻他,一边把架子上铜壶里的热水掺进去。
“烫得很……”闵疏往他手边躲,被热气蒸腾得大汗淋漓。
梁长宁的神色在雾气中看不清,他衣衫全被水打湿了,贴在胸膛上隐约露出轮廓来,他干脆跨进浴桶把闵疏压进热水里,含着他的唇珠道:“出出汗。”
热水泉涌似的被他们二人挤出来,哗啦泼了满地。闵疏无心去听,他趴坐在梁长宁怀里,连喘息都湿润起来。
闵疏觉得痛,又觉得不痛。这是他第一次在水里感受到梁长宁,热水好似柔若无骨的神医妙手,抽走了他的大部分疼痛,他把脸埋进梁长宁的颈窝,快活得失了声。
他不知道梁长宁是什么时候好的,热水太烫,盖过了梁长宁的温度,水声哗啦,也藏住了他的喘息。闵疏在最后失控的一刹那,失神地低吟出声:“……梁长宁!”
“不叫王爷了?”梁长宁的垂下手臂,把水浇在闵疏背上。热水顺着脊背滑下来,给本就莹白的肌肤平添一层光。
梁长宁把他肩头的湿发拨开,问:“周鸿音的第二封信,想不想看?”
闵疏偏头,把脸贴在他的肩上,半晌才缓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梁长宁这才退出来,扯过屏风上的大袍子将闵疏一裹,连头发也不擦就把人抱到床上去,说,“信压在枕头底下。”
闵疏伸手一摸,那两封信确实都在底下压着。
他把信拆了,细细看了一遍,抬头诧异地看了眼梁长宁。
梁长宁换了寝衣,说:“怎么,不识字,还要我给你读?”
闵疏又低下头去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才说:“周小将军写这封信,就是为了嘱咐我不要贪凉,记得保暖?”
梁长宁把信纸从他手里抽出来,往炭炉子里一丢,说:“既不是什么要紧事,你看也看了,头发擦干睡觉。”
闵疏心里还奇怪着,嘴里应和道:“没拿帕子过来。”
梁长宁绕回去取了干帕子,又叫人进来收拾,接着自己给他擦起了头发。炭炉就在床边,不一会儿就把湿发烤干,梁长宁刚扔了帕子,回头就见到闵疏把被子一裹,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翌日,闵疏一大清早就出了门。梁长宁盯着他离开王府,转手就叫了张俭进来。
张俭大步流星,从廊下进来。他掀开帘子进门,屋里炉火烧得旺盛,梁长宁正提笔写字,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眼都没抬。
“闵疏出门了?”
张俭回道:“还没出府门。”
梁长宁收笔,把笔扔进笔洗里,听不出喜怒地说:“跟着他,看看他要到哪里去,又见了什么人。”
张俭忍不住看他,低声问:“王爷不是准了闵大人独自出府吗?闵大人虽无功夫傍身,但也并非察觉不出有人跟随。”
“猎过鹿么?”梁长宁背了手,意味深长地说:“猎鹿不能急,更不能吓着他,得悄无声息地出手,一击必中,绝不能给第二次机会。”
张俭沉默少顷,知道梁长宁不是个会中途收手的人,他既然已经打算将闵疏收作谋士,就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放弃,此刻他怕起了别的心思,他要将闵疏扣在手中,张俭无权置喙。
“属下没有十足把握能不被闵大人察觉……不如叫辛庄去。”张俭说,“辛庄虽不善处事,却于轻功一道上颇有造诣,京城中能察觉出他踪迹的人甚少。”
梁长宁摇头:“他理不清里头弯弯绕绕的人脉关系。”
他说着,突然手指一顿。其实他这两天心里不痛快,梁长宁还记着和闵疏的约定,他们的筹码都摆在明面上,但闵疏手里的底牌却着实让他意外。如今他手里可用的人不多,用惯的人都留在了塞北,做事确实不方便。张俭和辛庄都不是好人选,得找个闵疏没见过的人。
火势没有烧到茂广林的私塾,这是万幸。
梁长宁心知闵疏必然要去找茂广林,此时耽误片刻已然来不及,干脆让人去西街口的清风楼守着。
黑来砚一身布衣,坐在醉清风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店小二给他上了一壶铁观音,他舌头挑,喝着这茶味道不太好,把茶沫呸地吐了回去。
黑来砚不是张俭辛庄这样从小就跟着梁长宁的人,他出身江湖,家里从前是运镖的。他从小跟着镖局练得一身好功夫,天南地北地走了几年,什么好茶没喝过?只是后来家中变故父母出事,他只能跟着叔父讨生活,偏偏叔父做的不是正经生意,喜欢从江南等地倒卖妓子,黑来砚看不上他叔父,自己孤身打马去了塞北,几年前才遇着梁长宁,跟着他打了几场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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