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溅在危移颈侧,危移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流淌下来的血。
“应家的……”他在混乱中咀嚼着守城军的话,眯着眼睛在乱战中找到了老张的身影。
他眼睛向来毒辣,即便是敌人蒙面带着斗笠也能认出人来。
应三川在瓢泼的雨里听见他的呢喃,目光里慢慢带了杀意。
他掌心滑出薄如蝉翼的铁刃,双掌在泥地上狠狠一拍,整个人飞跃而起,危移反手投出长刀击中他的小臂,在黑夜里喊:“撤退!弃车撤退!”
他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应三川的来意,应三川直属圣上,他今日就是为了货来的。
危移记住了应三川的轮廓身形,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货没了可以再运,今夜他要活着回去,往后自有哥哥帮他算这笔账的时候。
鲁齐双刀一振,将老张击退半步,贺明从身后跃起一脚踢在老张肩上。
老张吃痛跌落,鲁齐反手解开辎重车与马匹的皮扣,翻身一拽贺明就上了马。
“撤退!”鲁齐重复着危移的命令,“弃了货物,全员撤离龙脊山!”
贺明与鲁齐已经带人撤离出百米远,他正要回来拉危移。
应三川呸出嘴里的泥水,靴子砸进雨地里,水花噼啪渐开。他脚步飞快,双掌间的薄刃夹在刀柄中,寒光一闪而过。
他不能放危移走。
危移今天必须死。
应三川深知裴家倒了,裴家的位置就一定要有人去补,如今最大的可能是危家,危家会蚕食裴家的势力和权柄,而应家从此以后就是败将。
应三川当庶子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有抢来的才是最稳固的,只有去争才有抢的机会。
他原本不想杀危移,可刚才危移说出他身份那一瞬他突然想明白了。
危浪平靠着商道才能富可敌国,危移死了,危家商道就断了,危浪平以后还拿什么跟他争?
应三川咬紧了牙,变数已生,他要杀危移。
成败在此一举。
第60章 变数
到处都是刮耳的刀风,危移翻身躲开应三川的刀,借力向前一跃,他的马嘶吼着扬起前蹄,应三川刀风一闪,他狠厉投出长刀,瞬间就把黑马脖子捅了个对穿。
刀刃卡在马脖子的骨头里,他拔不出刀,干脆弃了刀。
危移被马血喷了半张脸,血和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一退再退,周遭已经没有一匹活马了。
应三川单手抛开头上碍事的斗笠,将整张脸都暴露在危移面前。危移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明白今夜走不掉。
见了脸,这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恐怖的劲风夹杂着薄刃的寒光砸来,在远处鲁齐和贺明惊恐的目光中重重锤在危移胸膛。
“嗬啊!”
危移被击飞出去撞上枯树,又被反弹回地面,他捂着胸口喷出夹杂着肉沫的血,撑着树干缓慢站了起来。
应三川狠话不多,只骤然一跃,这一次手中薄刃飞出,唰唰两下刺向危移。
危移慌乱中抽出刀鞘抵挡,薄刃被阻,叮叮叮砸成一圈,斜插进他脸侧的树干上。血线缓慢浮现,顺着脸庞淌落下来,口鼻里都是腥味。
雷电不知何时停了,黑暗中谁也分不清谁,四处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血腥气味,这气味弥漫在密林间,像梦魇一样包裹住危移,把他紧紧地攥在掌心。
应三川带来的两千人早已四散开,他们的身影如同林间鬼魅,消无声息地穿梭,除了雨声,只能听到鲁齐和贺明与之打斗的声音,利刃捅进人体柔软的身躯,再拔出来时鲜血喷溅的噗嗤声。
“哗啦——”
危移什么都看不见,他半边身子都浸没在泥水里,脖颈骤然被拳风扫过。
在左边!
被重击的脖颈发麻发软,危移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电光火石间躲过这一击,身后的枯树咔嚓一声从中断裂,摇摇晃晃地砸进雨夜里。
危移借着树干倒落的瞬间穿过倾塌的枯枝,转身朝着贺明与鲁齐声音的方向奔去。
他们相隔太远,而雨夜里的一切声音都难以分辨来处。
身后的追兵步步紧逼,危移脚下传来疾风,他躲闪不及,被一脚绊倒,刹那间他只来得及抱头前扑。
哐!拳头砸在他肩胛骨上,应三川的指关节在危移的甲胄上留下四个凹陷,危移翻身就是一记重击,他铁拳自下而上击中了应三川的下颌,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应三川唇齿剧痛,呸出一口血沫,舌尖抵着被应三川打松的后槽牙,黑夜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在发麻的痛楚中感到自己刚才好像吐出去一个硬物,或许是半颗牙。
“操你娘的……”应三川骑在危移身上,恶狠狠道:“可惜你才十几岁,要是你长得和你哥危浪平一样大,说不定我还真搞不死你……”
危移挣扎翻身,一拳打偏了应三川的脸:“你也配提我哥!什么下三滥的玩儿意——”
他还来不及说完后半句话就被应三川重重锤进小腹,应三川手指灵巧,在黑夜中摸到卡扣,趁着出拳的间隙唰啦一声解开了危移的甲胄。
这一拳是用了必杀的力道,危移哇啦一声吐出些粘稠的东西,他眼前模糊,手指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他的刀。
轰隆——
雷鸣伴着闪电复而又起,应三川在这刹那看清了危移的脸。
他痛苦地皱着眉,手指几乎就要碰到死马,而他的刀就卡在马脖子上,在闪电的照耀下反射出寒光。
闪电只是瞬息间,但已经足够了。
应三川抬手拔出长刀高高举起,危移眼前一片漆黑,血和泥模糊了他的双眼。
“这是命!今夜谁也别怪谁!”
刀锋转瞬及至,其实这么快的刀没入体内,危移是感觉不到痛的。
可是太冷了,长刀几乎把他剖成两半,他茫然地眨了下眼,挂在睫毛上的血珠啪嗒一声掉下来。
“啊……呃、呃、哥……哥……”
他喉咙咕噜咕噜地响,吐出的全是鲜红粘稠的血。
应三川抽出长刀,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摸黑捡起斗笠带上,他喘了口气,大喊:“追剿!”
大雨冲刷了血迹,雨水划过身上的伤口,那刺骨的痛里带着一点麻痒的快意。
从今天起,就是他应三川的胜局了。
“通令各路人马,严防死守封锁龙脊山,活口不留,一举歼灭!”应三川心中畅快,大声命令:“右队原地不动,雨停雾起,运转货物,清扫残局!”
泥水迸溅,不计其数的黑影密林中齐声应答,雨水逐渐冲刷了血迹。
危浪平盯着外头的大雨,心里突然有些焦躁不安。
他静坐了片刻,喊:“蓝渐清!”
蓝渐清从门外进来,睡眼惺忪地开始穿内甲:“主子吩咐。”
危浪平这才想起现在是半夜,外头的大雨没有消停的趋势,寒风呼呼地刮。
危浪平揉揉眉心,说:“没事,你回去睡吧。”
“每次落雨主子都腿疼胸闷,要不我去请个大夫……”
危浪平摆摆手,蓝渐清想说什么,最后又止住了话头,他上前两步将窗关了,又往暖炉里添了炭,才退到门外说:“我就睡在外间,主子有事叫我,要是膝盖疼,就把二公子带来的狐狸皮子裹在腿上。”
危浪平颔首,吹熄了烛火。
今夜谁都无眠。
闵疏侧躺在梁长宁臂弯中,二人都没睡。
“雨太大了。”闵疏低声说:“盐不好运。”
“危移是老手,他不会没有准备。”梁长宁说:“应三川也不是鲁莽之人。”
“太险了。”闵疏说道。
“富贵险中求。”梁长宁说:“这是一场豪赌,赢家才有说话的权力。”
“谁是赢家?”闵疏偏头问他。
屋里烛火暗淡,外头暴雨如注。暖炉上点了熏香,室内温暖馨香。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好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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