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文:“保重自己。”
余穆尧:“等我回来。”
他想了想,笑一下:“我犯了那么多错,总惹先生生气,上天总要我给个赎罪的机会,向先生赔礼道歉才是,不会轻易要我性命的。”
他起身走了,背朝着萧仲文挥了挥手,日出东方,苍穹顶上泄下一缕天光,照耀在他挺阔笔直的背脊上。
萧仲文怔然,天空乍现一声鹤唳,是凶是吉,听天由命,不由人道。
第145章 地道
阴沉的地底,普鲁兵正埋头掏挖,他挥起一铲下去,呼啦一声将头顶一块泥地彻底捅破,前方漏下一丝光亮来。
他兴奋地朝后比着手势:挖通了,到地方了。
他探出一颗脑袋,天光乍泄,四周静谧无声,此处应是在城东北面墙根,据地图所画,应是最偏最静,人迹罕至的角落。
他招呼同伴将地道掏得更大,普鲁兵接二连三钻出地底,开始动手。
正热火朝天干着,人群中冷不丁有人问了一句:“地下统共多少人,都上得来么?”
很快有人埋头接话:“你没听国主说吗,营里还留有两万兵力,这地道一旦打通,数万人由此出入都不是问题,我挖开后这就回禀,一举拿下城东,还怕他们负隅顽抗吗。”
那人遂拍了拍手:“好主意,那城西前锋献身般死了一批又一批,也是堆古的主意吗?”
“你是怎么申调到城东来的,侥幸,还是畏死?”
他话一落下,场上众人都停了手,见了鬼般互相看看,面面相觑。
有领头的斗胆道:“谁,谁在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头顶有人嗤笑一声:“天亮了,你抬头看看便知道了,还是说跪久了抬不起头了。”
“盲从的懦夫们。”
树荫中一双碧盈盈的眼眸一闪而过,他悄声落地时,带起漫天剑影,剑上一点寒芒,转瞬间连取数人性命。
狼吟淌血,剑意凶狂,他运剑自如,轻易挑破了场上几人咽喉,这几人死得并不痛苦,从地底来,又回了地底去。
唐云峥面孔掩在宽大的兜帽里,对待昔日部下,他没有赶尽杀绝。
他揪起一个首领的衣襟,逼视他道:“堆古机关算尽,仍被捉了空子,朝廷军队一会儿便会赶到,你们尽数会死在地道里。”
他一脚将领头的踹回地道:“去回禀堆古那个跳梁小丑,要战,就光明正大与北国一战,而不是畏畏缩缩耍些见不得人的阴暗手段。”
他想了想,补了一句:“况且还不聪明。”
他居高临下睨视一眼:“十万人性命捏在他手里,他视为一场儿戏,如此残暴莽撞,草芥人命,他应当以死向真神谢罪。”
“你带着我的话,滚回去吧。”
他脚尖一挑,捞起一把铁锹便往下埋土,首领半颗脑袋还露在地面,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泥腥。
唐云峥一铁锹拍在他脑袋上,像打一只鼹鼠般给他拍回了地底,随后耳尖一动,听见是李望军队的人赶来了。
为首的勒停了马,持刀远远朝他奔来,众人将他堵了个严实。
“你是何人,你神出鬼没挟持我军副将,留信引我们至此,究竟意欲何为!”
唐云峥挑眉:“老巢都要被人挑了,还在乎一个区区副将?”
“李望留了多少兵力驻守城东营地,普鲁的地道都挖到了脚下来,你们还一无所觉吗?”
“你们中原兵营的头目,平日高高在上惯了,听不进去下边百姓禀报的话,不然我犯不着逮那个肥头大耳的副将前来。”
他朝树丛后一指,随后一想:“李望虽然也是个蠢材,但幸亏还会用人,不曾将这人带上战场,这人看着像有点身份混吃等死的,我若路上嫌他麻烦杀了他,说不定李望改日还要登门谢一谢我。”
场上众人被他傲慢轻狂的姿态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一扫地上横七竖八的普鲁士兵的尸体,登时又觉毛骨悚然。
普鲁兵当真将地道挖到了据点脚下来。
有人名唤董凯,是军中百夫长,他奉命来找被劫的副将,他为人机灵,往日也懂察言观色,他将唐云峥的话听进耳里,信了个七八分,于是上前将眼前松动的地洞探了一探。
地道深长,深不见底。
唐云峥歪头,玩味道:“怎么,不信?你跳下去试试?”
众人相视,不敢作声。
董凯比了个手势,手下的人飞快将普鲁兵的尸体拖至一旁,董凯冲唐云峥拱手道:“先前多有失礼,在下晓得阁下是位能人,不知可还有普鲁人由此溜进城内吗?”
唐云峥:“溜进来的都死了,剩了一个,没能打死,应该是通风报信去了。”
“普鲁人挖地道,不会只挖这一处,你将此处堵上,再在多处布点,加以防备。”
董凯连连称是。
唐云峥转身便走,无人敢拦他,董凯在后叫住他:“如何布防,还望阁下能指点迷津。”
唐云峥回头看他一眼,嘴里嘟囔道,中原人真就一个赛一个笨,真是有损功德,还要教你们打自己人。
董凯没有听清,凑上前问:“还请借一步说话?”
唐云峥不耐道:“你贴着墙边挖个深坑,坑中放大瓮,瓮上蒙一层皮革,然后派人仔细监听,如果敌人在外掏挖地道,就能听见动静。”
董凯恍然大悟,连连吩咐手底下的人赶紧去做。
墙头树上轻然飘下一句话来:“紧要的事情还有一桩,恐堆古恼羞成怒,沿此地道再度攻来,将军应以艾草塞入此洞,焚之,再以烟火熏之,逼退地道敌兵,如有意反打,也可借此再行商议。”
“兵行诡道,反其道而行之,这个道理,就由将军自行琢磨了。”
他话说完,并不露头,董凯再三请他下来,都无回音。
唐云峥一听这声便眯起眼来,只留下一句言尽于此。
他身影闪动,足尖一点,身影轻渺如鸿雁,悄然消失在树荫里。
董凯不想一夜遇上两位高人,属下唤他去追,他醒过神来,摆了摆手。
“速速联络李将军,派人驻守此处地道,一一照着方才那二人的话去做。”
后续,他将这二人的招数如实禀明,不日由百夫长提拔为副将,是为后话了。
前线战事依旧胶着,两方人马殊死一搏,都想将对方拉下马来,李望胳膊本就带伤,敌人早有所知,专攻他软肋处,李望伤上加伤,动作迟缓下来。
堆古名下大将,唤作边巴,使得一手流星双锤,链长四尺半,链上各系两颗铁锤,菱片状,状似流星,进可强攻,退可自保,一轻一重,收放自如。
他见李望面上隐忍不发,运刀越发迟钝,晓得他旧伤未愈,吃不住痛,运不上力了。
他狞笑一下,鞭马疾驰过去,流星锤重重击在李望身前护卫的胸上,胸前护甲丝毫防不住锤身这股巨力,护卫胸骨一下断裂,嘴中呕出鲜血,跌落马下。
边巴目标在李望,李望回神,两人马背上交锋,李望的金背七星刀一刀砍在他的流星锤上,软索缠住刀身,李望抽不开刀来,边巴挥起另一锤,趁机击上他面门。
李望仰身,灌以巨力的大锤从他鼻尖险险擦过,他用力一抬手,勉力抽出刀来,雄浑的刀锋挥砍向边巴的脖颈。
余光中见边巴狡黠一笑。
原是他有意脱手,叫李望抽刀,流星锤如蛇一般软灵巧软滑,松开缠绕的刀身后,一下回到了边巴的手里。
边巴一手回防,躲开李望凌厉的刀法,一手掷出另一锤,直接击打上李望本就重伤的臂膀。
李望痛叫一声,有如被人拆卸下了胳膊,他两眼一昏,滚下马来。
他重重坠马,溅起的泥尘模糊了他的双眼,边巴坐骑的前蹄高高仰起,要将他践踏至死。
李望绝望闭起了眼。
伴随一声喊叫,箭羽破风之声掠过耳际。
边巴惨叫,几乎同时滚下马来,他背心吃了一箭,笨重的身躯坠落地面,一时甚嚣尘上,迷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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