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玄是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他忙道:“滋润那方面的道具,我也不是没有啊。”
唐云峥看了看他,突然笑了:“你隔五天再来取药吧,先疼一会儿,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人。”
“别呀。”谢晋玄慌神了,急道,“唐公子天赋异禀,不需要借助外力,我不送了还不行么。”
谢晋玄送的东西,唐云峥当然是不会用在叶璟明身上的,他一扫谢晋玄急于讨好的样子:“你明日送些画簿过来吧。”
谢晋玄“哎”了一声,连连答应,临走贼眉鼠眼地偷偷瞄过唐云峥的裆部。
他暗想,叶璟明那厮生得眉清目朗一脸正派的,原来是个好男色的,还和这种人搅在一起,真是人不可貌相。
叶璟明倒不知道他们两方各有各的心思,他一早吃早膳时还和唐云峥说起即将见到的周恒的心腹。
他道:“谢晋玄说是个女子,以前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能爬到如今这种地位,手段和能力都是了得,我们今日就能见到她。”
唐云峥的眼睛用了些药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眼神看着更深邃一些:“其实你见到她又如何,你打算从她手里打探出来什么消息,周恒从谢晋玄手里买断了楼里姑娘们的性命,她们是生是死,只在周恒一念之间,奴隶而已,是没有主宰自己性命的权利的。”
叶璟明紧了紧拳头,片刻又茫然松开:“是啊,普天之下就没有替奴隶站出来说话的律法,我就算知道周恒草芥人命,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唐云峥察觉他神色低落,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先去会一会吧,说不定能打听到点别的,要叫我说,杀进剑盟直取他的人头是最痛快的。”
叶璟明不说话了,唐云峥看他一会儿,接着道:“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对所谓公道不抱有任何期待,我心里的公道只能是我给我自己的,或许你还对你们的官府,或者说对你们中原皇帝,还抱有一丝希望。”
叶璟明抬头对他道:“也许我势单力薄,一时撼动不了剑盟,我可以先陪你回普鲁,查清当年真相,替多吉报仇。”
唐云峥走过来抱他,冬天早晨呵出的白气呼在他耳朵上,叶璟明觉得耳边有些热痒。
“不急。”唐云峥说,“先做完你心里认为正确的事。”
叶璟明顿了一下:“我师傅也和你说过同样的话。”
“哦?”唐云峥不以为意,叶璟明今早说的话,怎么都动听,他轻轻亲吻叶璟明的颈,埋怨道,“怎么还遮起来了。”
叶璟明最后脖子上还是缠了一圈狐毛的披帛,他易容了,穿了一身杏黄底团花锦衣,下巴藏在绒绒的狐狸毛里,五官柔和不少,很有些贵气的样子。唐云峥穿玄色阔袖的素面夹袍,取了炉鼎来给他温酒,扮演他的小厮。
李芍宁进来的时候,看见二人愣了一下,落了座对待昔日的主子谢晋玄也不客气。
“早知道红狐今日这么忙,一人要陪两头的客人,我们的事就择日再议罢。”
谢晋玄硬着头皮道:“实在是一下抽不开身,两边都是贵客,这位谭公子有想认识李姑娘的意思,我就顺手推舟,做个人情罢了。”
两方的眼神一碰,李芍宁神色淡淡:“想认识我?认识我做什么,抢我手里的货么?”
叶璟明昨夜对好了词,借坡下驴:“确有请姑娘抬爱的意思。”
李芍宁转头看一看谢晋玄:“你如今连这点分配上的事都处理不好了么?”
她声音不大,冷下去几个调,谢晋玄苦哈哈地抽出帕子装模作样擦泪:“毕竟手里这批姑娘个顶个的出挑,刚好叫这位公子瞧上眼了,让我与你说一说,你手里怕也不差这一个。”
叶璟明喝一口唐云峥递过来的茶,顺势道:“若是李姑娘实在为难,我也不强求,只是我与那位姑娘有缘,实在不忍她下嫁,我既然与李姑娘相识一场,便想冒昧拜访府上,待我确认了她的安危,心事了了,自然不会打扰了。”
李芍宁看他一眼,突然问:“你觉得剑盟有哪里不安全吗?”
叶璟明笑笑,不置可否。
李芍宁遣退了谢晋玄:“我要单独与这位客人聊聊。”
谢晋玄退下后,李芍宁抬手啜一口杯中茶水,隔着杯沿瞥他:“公子是位多情的人。”
“因挂念心底姑娘的周全,便提出要拜访剑盟。”
“谭公子这样风流多情,也不知谭公子的身边人心中作何感想啊!”
李芍宁锐利扫过身旁的唐云峥一眼,手上倏然发力,飞鸟掐金丝的琉璃茶盏弹向叶璟明面门,叶璟明袖下一枚铜板起手,茶盏炸开在半空,碎屑却将叶璟明颈上的狐毛披帛割下一截来。
叶璟明砸碎了她突袭之物,笔直坐起,眉峰不动,冷冷看她。
李芍宁却一笑,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眉如新月,琼鼻朱唇,来时高傲端着仪态,这下缓缓笑开,花魁的妩媚撩人就完全施展开来。
李芍宁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在二人虎视眈眈的目光里平静道:“叶璟明,幸会。”
第83章 蚍蜉
她话刚落下,耳边风声骤起,唐云峥亮出一把匕首,鞘身掷出,穿过两扇门板,落下锁来,将屋里的人堵死在其中。
李芍宁髻上那朵俏丽海棠被吹得一动,她嫣然笑道:“这么着急杀人灭口?”
她转眼瞧向唐云峥:“你是加央?”
唐云峥指间转弄着刀柄,刀口的锋芒照向她:“希望你开口说出的话能让你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本还有些不确定,你如今这么一说,我便笃定是见着本尊了。”李芍宁并不慌忙,“放下你的刀,叶璟明不会让你滥杀无辜的。”
“别做出多了解我的样子。”叶璟明目光雪亮而锐利,“你是周恒的心腹,剑盟的人,我与剑盟从来不共戴天,我没有理由放过你。”
“你这样贸然亮出底牌,有恃无恐的样子,做给我们看,为的是什么?”
李芍宁反问他:“那你觉得周恒的心腹既识出了你二人的身份,却不伺机溜走通风报信,能为什么?”
唐云峥电光火石间出手,匕首转瞬擦过李芍宁的头皮,一缕秀发散落下来,美人一惊,绝美的脸上失了几分颜色。
唐云峥开口:“我不喜欢猜,让我猜的人大多成了我刀下亡魂,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和我坐下来面对面地谈?是你的自以为是吗。”
强势的恣意的气场叫人胆寒,李芍宁心头一颤,她再不敢造次,方才的杀意叫她知道,死神的刀口悬在了她的头顶。
她捋了捋颈上散乱的乌发,挤出笑来:“真是好不怜香惜玉的男人,我既遣开了红狐,戳破你们的身份,自然是想帮你们一把了。”
叶璟明歪了歪头:“帮我?我需要你帮我什么,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
“你来见我,不就是想知道周恒的弱点吗,我不仅知道他的弱点,我还知道如何能覆灭剑盟,这可与你的心意一致?”李芍宁见他渐渐蹙起的眉,杀手锏尽数抛出,“如何,我现在有和你们面对面谈话的资本了吗?”
屋内静了片刻,没有人立即回答她,叶璟明指节叩在案上,轻轻敲着。
季芍宁有些着急,她在二人面上看不出情绪来,便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叶璟明:“你是谁,如何能认出我?”
李芍宁笑了:“我并不怕自报家门,我是千面蝶,你二人通缉的画像还在剑盟里悬着,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我需要你拿出与我合作的诚意来。”
叶璟明一下了然,千面门,精通易容术的门派,江湖普遍流通的易容改貌的药剂大多出自千面门的手笔,千面蝶是其中翘楚,传说他即能识人也能饰人,泥人在他手里都能捏成风情万种的佳丽。
千面蝶,原是个貌美的女子,是思归楼里出来的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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