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住了,命船夫靠近那艘船,越快越好。几个船夫立刻摇起船桨,画舫往那边靠近。
宋檀还在劝,不妨另一艘画船没停住,一下子撞过来,撞得他猛地往后倒。金小金和阿景连忙去拉他,金小金离得近,拉住了宋檀,自己反被绊了一下,翻进河里。
宋檀惊住了,“快快!救人!快——”
阿景拉了宋檀一把,只见河水里,金小金扑腾两下,很快往岸边的方向游去。
宋檀忙招呼画船靠岸,到了岸边,宋檀和阿景跳下船,跑到金小金旁边,脱下外袍裹住他。
此时天渐渐热了,但河里的水仍旧冰凉,金小金冻得脸都白了。
“他们也欺人太甚!”宋檀道。
金小金哆嗦着道:“那是靖国公府的公子,别去招惹。”
宋檀顾不上那么多,花了几个钱雇了个轿子,将金小金送回了家。
傍晚时分,宋檀衣冠不整地回了小楼,宣睢一见他,眉头便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给宋檀倒了杯茶,想去问贺兰信,不过脚步顿了顿,暂时没有动作。
宋檀要气死了,他愤愤地向宣睢描述了那群纨绔子弟的恶行——宋檀不知道人家公子是想靠近这边,只以为那公子哥是恶意撞船。
“金小金都被他撞下去了,要不是他会水,这要出大事的!”
宋檀说到一半,想起宣睢是皇帝,于是又补了一句,“虽有错,但罪实不至死。”
宣睢失笑,宋檀转眼想起金小金,又忍不住了,在宣睢怀里,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宣睢圈着他,耐心听他讲,“是呢,瞧瞧你,外衫也丢了,头发也乱了。”
宋檀顿了顿,狠狠点头,“是啊是啊,都怪他们!”
说罢,宋檀一口气干了茶,茶杯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出门去了。
“做什么去?”宣睢问道。
“我去看看小金。”
宋檀换了身衣服,怀揣巨宝出门了。
宣睢叫来贺兰信,问那几个纨绔子弟的事情。
“瞧把他弄得,衣裳丢了,头发也乱了,气成那个样子。”
贺兰信顿了顿,“他的衣服和发簪,倒不与这件事相干。”
宣睢一顿,倏地看向贺兰信。
宋檀去找金小金,金小金泡了热汤,又抓紧喝了两副风寒的汤药,瞧着活蹦乱跳没什么问题。二人把却愁给的那些珍珠宝石看过了,一块找了个当铺抵兑,兑出整整一万两银子。
金小金眼睛都直了,很艰难地把目光挪开。
隔天宋檀又去了画舫,却愁娘子拿出手帕包裹的玉簪子,道:“我先去同管事妈妈说,我二人说定了,再过来这边。”
宋檀说好,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却愁给他预备下果品和酒水后便退出去了。
今日阳光不错,照得水面上波光粼粼,宋檀拿着一串葡萄,倚着窗户往外看。
“铮——”
屏风后忽然想起了琴声,宋檀吓了一跳,道:“谁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宋檀,倒是琴声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如空山流水潺潺,悦耳动听。
宋檀慢慢走过去,在屏风跟前,已经能看过那人的一点轮廓,他穿着雪白的宽袖长袍,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挽了,泼墨般倾泻在雪白的衣衫上。
宋檀犹豫着,“秋光?”
“铮”地一声,琴弦崩断,屏风后,一线日光落在那人脸上,他抬起眼看宋檀,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叫人沉溺。
宋檀头皮都要炸开了,往后退了一步,被自己的衣服绊倒在地上。
宣睢双手按在琴弦上,起身端了杯酒,递到宋檀面前。
“你不喝吗?”宣睢勾起嘴角笑,“公子这样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会不接我的酒呢?”
宋檀捂着脸,他受不了宣睢这样的风流装扮,更受不了宣睢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宣睢抓住他的一只脚踝,宋檀才发现自己激动地腿都在抖。
“你别,”宋檀不敢看他,“我知道错了。”
“你哪儿错了?”宣睢把宋檀拉到自己跟前,捏着他的下巴喂他喝酒,“错把我叫成秋光?”
日光刺眼,宋檀躺在地毯上,胳膊捂着眼,不看明媚的阳光,也不看惑人的、鬼魅似的宣睢。宣睢把宋檀头上的发带解下来,将他的一只手绑在桌子边。他手里拎着酒壶,酒水都泼到宋檀身上,衣裳单薄,很快透出一点皮肉。
宣睢拍了拍他的腰,笑道:“你躲什么,我来伺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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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水从宋檀脸上一点一点往下滴,他哽咽了两下,道:“哪有....哪有这样伺候客人的。”
宣睢挑眉,掐着他的脸颊,笑着问道,“你被伺候过吗,你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
宋檀答不上来,他只蒙着脸,说不得话了。
第55章
黄昏时分,却愁被人押到一艘画舫上,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画舫里面不是原本的模样,那些丝丝幔幔都撤了,只一张长榻靠墙,立着一座屏风。
屏风后的长榻上有人的影子,却愁不敢抬眼,屏气凝神,等着里头人召见。
“近前来。”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却愁绕过屏风,在长榻前跪下行礼。
宣睢倚着迎枕坐在榻上,宋檀睡在他身边,面向里侧,裹着一张毯子。
宣睢在给宋檀揉着手腕,一股苦涩的药香味弥漫着。
却愁是久经风月的人,略瞄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慌张,觉得找上宋檀怕是闯了祸了。
宣睢抬眼,以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却愁,道:“确有几分颜色。”
却愁磕了个头,要辩驳些什么,却见宣睢摆了摆手,道:“先候着吧,等他醒了,再决定你的去留。”
如果宋檀喜欢她的琵琶,就把却愁带回宫去,权当弄只鸟儿解闷了。
却愁从里头退出来,外面船舷上,站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大的身影。
贺兰信看了眼却愁,仍叫人将她待下去。
秦淮河里,泡了十几个衣着锦绣的年轻公子哥,一个个冻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明明是最热闹的时候,整个秦淮河却一声不闻,陷入难言的寂静中。
有锦衣卫来回报,说靖国公家的公子也在里头,并非有意冒犯贵人,是见之心喜,想要与其交友的。
贺兰信嗤笑一声,对身边的曲易春道:“靖国公家的三老爷,折在当年的江西案,老靖国公致仕后,没多久是病死了。靖国公一家退居金陵,仍然不懂收敛,张狂得很。”
曲易春沉吟片刻,道:“下官明白了。”
曲易春到金陵这几月,日渐消瘦,邓昌的事情了了,他没有用这件事攀扯邓云。皇帝对曲易春很满意,至少在皇帝这里,已经过了一关。
如果他能将靖国公府的事情办好,来日归朝,少不得又是一个沈籍。
贺兰信想到这里,也愿意多指点曲易春两句。
“靖国公府与江西案牵扯颇深,江西案又是陛下一个心结。只是当年江西案牵扯甚广,无辜之人也牵涉其中,曲大人要查,必得小心些,莫要误伤了别人。”
曲易春看了眼贺兰信,贺兰信言尽于此,不再说了。
一进初夏,金陵先下了好几天的雨,雨大时一阵倾盆,雨小时细雨如丝,只是延绵不绝,不见晴日头。
宋檀被禁了足,窝在小楼里,窗户边有个花盆,先前种的花死掉了,这会儿冒出许多蘑菇来。
他拨弄了两下圆滚滚的小蘑菇头,百无聊赖地回到宣睢身边。
香炉里点着香,为了除湿,苏合香里掺杂了一点艾草,香烟袅袅,静谧无声。宣睢坐在窗下看书,宋檀走过去,翻出一个骰盅摇骰子。
如果宋檀能把三个骰子摇出四五六,宣睢就放宋檀出去玩。
宋檀试了两天,都不成功,他现在摇骰子只是为了打扰宣睢。
宣睢不动如山,宋檀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立刻跑去推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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