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修文先是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大约是在下的未婚妻托人送来的,有劳林管家。”
“骆公子这般年轻,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管家满脸惊讶。
骆修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管家暗忖,王爷似乎也就比骆公子小三岁……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看了眼埋首书案的江怀允。
江怀允似有所察,抬头看了眼,声无起伏地问:“还有事?”
管家被他的目光扫过,登时一个激灵,忙摇头道:“没了没了。”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出了书房。
腿脚之利索,令人叹为观止。
骆修文不禁弯了弯唇角。
江怀允敛回视线,将手中的薄册递过去。
薄册中详细记载了这些年礼部尚书和梓州往来憧憧的细节。
骆修文一目十行,飞快阅览完毕,抬首一笑:“在下大约知道王爷所说的第二个猜测是什么了。”
江怀允抬眼望向他。
骆修文举了举手中薄册,浅笑道:“其二便是,幕后之人另有高人,而这幕后之人,大约已经被弃之不用,所以才会有此破绽。他想借王爷的手,除掉礼部尚书。”
江怀允微微颔首。
这原本只是他的推测。可谢祁送来的两本薄册恰逢其时,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礼部尚书虽然品级略高于梓州刺史,可梓州远在西南,刺史执掌一州,并非是礼部尚书可以驱策的。
除非礼部尚书的背后还有比他更尊贵的人。
放眼满朝,能让礼部尚书俯首称臣的人,就只有刚刚启程回到范阳避世的太上皇。
江怀允沉思的间隙,觑了眼静静躺在手边的书信,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打开。
*
虽然已经有了足以捉拿礼部尚书的证据,可劫囚之人的身份未明,江怀允便也按下不表,免得打草惊蛇。
转眼便到了端阳节。
官员休沐一日,朝会暂歇。
江怀允照旧早早入了宫,在养心殿里处理奏折,顺道陪着小皇帝做课业。
小皇帝闲暇之余,仍眼巴巴地问他谢祁的动向。
江怀允皆含糊其辞地遮掩过去。
所幸端阳节这日趣事甚多,小皇帝很快便被云青的故事吸引过去,忘了这茬儿。
江怀允暗暗松了口气。
待陪着小皇帝用过晚膳,江怀允才动身回府。到府时,天色近黑,影影绰绰间,似乎有道人影靠着府门。
下意识地,江怀允扬了下马鞭,驱马疾驰。
至府门前,借着灯笼里的烛光,江怀允才看清门边那人的相貌。
——是管家。
江怀允抿了下唇,拾级而上。
管家打着盹儿,睡得不沉,一听到动静登时睁开眼:“王爷回来啦?膳房灶上煨着参汤,老奴给您送到书房?”
江怀允淡淡“嗯”了声。
管家当即转身去往膳房。
送汤这事,管家做了多次,很是驾轻就熟。他端着参汤来到书房,堪堪落后江怀允一步。
参汤放到书案上的时候,还微微冒着热气。
正是能入口、却不烫嘴的温度。
江怀允端起汤盅抿了口。大约是口味被养得刁了,稍稍一点腥气就让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
管家正侯在一旁等着收拾,见江怀允只略略尝了口便放下汤盅,当即心头一紧。
因着病情未愈,谢王爷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上府来,王爷用的汤一直都是膳房所做。这一个月不见排斥,他还当王爷已经习惯了膳房的手艺,没料想今日竟又发生这等事。
管家想起小厮曾提起,王爷生辰那日似乎和谢王爷闹了些不愉快。他不知两人眼下是什么情形,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提起谢祁,只是试探着问:“今个儿过节,膳房做了角黍*,还热着,老奴给您拿几个过来?”
江怀允张口欲拒,一抬眼,正看到管家忧心忡忡地盯着汤盅,神情复杂。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江怀允停顿了下,咽下拒绝的话:“好。”
得了允准,管家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慌忙去膳房拿角黍。生怕再慢一步,王爷就改了主意。
管家一离开,书房中登时陷入沉寂。
案旁的灯烛无声跳跃,参汤的味道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
江怀允有一瞬的失神。
五月初五端阳节,与他的生辰相隔正好一月。
江怀允看着手中的奏折,注视良久,搁下笔,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准确无误地翻出来一封书信。
信笺上的封蜡未开,江怀允直接撕开封口,从中取出书信,展开。
似乎笃定他能够明白薄册的用意,信中分毫未提薄册之事,只是道:
情势复杂,需在梓州多留。
愿君慎疾加餐*,
勿念。
【作者有话说】
叮咚,小谢在梓州向您发来思念,请查收。
*
1.角黍:即粽子。
2.愿君慎疾加餐:出自《后汉书·恒荣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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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下狱
字迹不若上一封留书工整,笔画勾连,虽然依旧苍劲有力,但也不难看出其中潦草。
仿佛是百忙之中抽身写了这封信,很是仓促。
江怀允视线落在信上,下意识想,既然要在梓州多留,谢祁恐怕不能踩着一月之期准时抵京。
不用被穷追不舍地逼问答案,他原是该松口气的。
可他内心深处绷紧的那根弦却始终没有松懈。谢祁没有将“一月之期”诉诸笔端提醒,不代表他已经忘却这桩事。相反,凭借谢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回京后不知还要如何折腾。
他长至如今,前十八年疾病缠身,少与人接触,来到这里以后,更是整日为朝政所扰,无暇他顾。他能在朝政上游刃有余,可一旦涉及到感情深交之事,难免生疏。
若是旁人,拒绝打发便好。
偏偏是谢祁。
江怀允难得生出几分浮躁来。
混乱的思绪被低闷的敲门声打断。
江怀允回过神:“进。”
骆修文推门而入,正见江怀允在整理信件。
大约是深知摄政王夜间仍不忘批阅奏折的习惯,书房四角并着书案处都添置了灯烛。即便是夜间,也不妨碍视物。
骆修文眼神极佳,尽管尚在门口,也清晰地认出王爷手中的信件正是前两日谢王爷府上送来、王爷却没启封的。
他甚知分寸,并不深究,只略略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端着托盘走进去:“王爷。”
算着时间,江怀允原以为是管家去而复返,没料想听到骆修文的声音。他折好信件的同时抬眼望去。
骆修文将托盘放到桌案上,笑着解释:“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林管家,天色暗,在下便一道拿过来了。”
江怀允淡淡“嗯”了声,将手边一摞奏折推过去。
各州并着朝廷的奏折日日雪花似地飘来,所奏之事五花八门,江怀允不可能面面俱到。是以骆修文伤势痊愈之后,他便将一部分奏折交给骆修文预先处理。
骆修文轻车熟路地抱起奏折,打算回寝居处理。
江怀允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叫住他:“等等。”
骆修文应声转身。
江怀允问:“从梓州来盛京,大约要多久。”
“昼夜兼程地赶路,最快也要十日。”
江怀允余光扫了眼手边的信。他虽不知梓州的详细情形,可谢祁肯驻足多留,想来与太上皇脱不开关系。既然涉及到太上皇,依谢祁的性情,定然会慎之又慎,多方查探确认才会返程。
这并非一时之功。短时间内,他恐怕回不了京。
江怀允垂眼抿了口清茶,神情莫名。
骆修文站在一旁,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尽管这变化很是细微,但放在素来面色寡淡的江怀允身上,已是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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