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下)(99)
楼二少点点头,小胖墩也似懂非懂,李谨言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小胖墩脸蛋,下手之后才想起,人家娘可就一边坐着。接着捏也不是,收回手也不是。
“言弟喜欢他,是他造化。”楼五一边笑,一边伸手捏了小胖墩另一边脸蛋,“云儿,是不是啊?”
小胖墩非但没恼,反而笑了。
楼五一家三口拜访过大帅府,隔日又独自带着小胖墩去拜访二夫人。李谨言知道了,没说什么,去学校接楼二少时候,时常顺便带上小胖墩。以至于小胖墩关北“求学生涯”,除了学校,有一多半时间都大帅府度过。直接影响,一众外甥外甥女之间,楼二少和小胖墩感情好。
书房内,白老正靠躺椅上,楼二少和小胖墩坐一旁,收音机中放着说岳全传,正讲到岳家军大破金兀术一回。
楼少帅敲门走进来,楼二少站起身,小胖墩也跟着起来,白老睁开眼,楼少帅恭敬叫了一声:“外祖父。”
“回来了?”白老指了指旁边一张椅子,示意楼少帅坐下,“京城诸事都已妥当?”
“是。”
“那就好。”白老点头,“日本之事……”
白老和楼少帅说话时,楼二少坐正,认真听着,小胖墩却始终是一副懵懂样子。
不过,这种懵懂也只是表象,当坐到游戏房中沙盘边时,小胖墩立刻会变成“杀伐果决”……小胖墩。
傍晚,楼五和戴建声来接小胖墩回家,见到楼少帅,楼五笑容得体,戴建声却十分拘谨。
楼少帅颔首,态度有些冷淡。
带着儿子走出大帅府,戴建声总算长出口气,楼五看了他一眼,就这点胆子,当初还置外室,和个外国奸细搅合一起?
见楼五神情,戴建声有些讪讪,只得抱起儿子大步朝前走。小胖墩搂着他脖子,朝后望,向楼五招手:“娘。”
楼五笑了,走几步,跟了上去。
隔日,一封电报从大连发回关北,看过电报,楼少帅也动身去了大连。至于安排军队进京参加阅兵一事,全权交给了钱伯喜和从西伯利亚返回不久杜豫章。
原来,李谨言此番前往大连,主要是为了从俄国“买”几艘船。
实际这只是个幌子,船身外形和舰上搭载火炮,都明白昭示出这些所谓“商船”压根就是一艘艘战舰!
三艘重巡洋舰,六艘轻巡洋舰,两艘驱逐舰,甚至还有一艘战列舰!
这些战舰大部分来自黑海舰队,其中阿芙乐儿号,曾十月革命中打响第一炮。
这些战舰为何会从苏俄“叛——逃”,李谨言隐约能猜到答案,却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对于十月革命历史,他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印象深,大概只有苏维埃士兵攻占冬宫,秘密灭掉沙皇一家,以及高尔察克那批黄金。
按照战舰上官兵说法,他们对布尔什维克政权失去信心,曾想投向水兵中具有一定声望高尔察克,但鄂木斯克看到一切,让他们再次失望。
俄国国内,布尔什维克和白军正打仗,从莫斯科到鄂木斯克,枪声一直没有停过。
布尔什维克开始实行余粮收集制,白军占领区横征暴敛,俄国人推翻了沙皇,生活却没有得到根本性好转。贫穷,饥饿,战乱,依旧笼罩俄国人头顶。
出走水兵,除了失望,还感到迷茫。
他们不知道什么样道路才是正确,如何才能真正挽救俄国,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太阳升起时,是否还能活着。
两次出走之后,舰上水兵从寻找救国出路,转向挽救自己生命。无论被布尔什维克还是白军抓到,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愿意为国家而死,却不愿意糊里糊涂死去。可是,国内路走不通,想欧洲国家求助不可能。
终,通过水兵代表和军官们表决,这支临时凑成舰队决定尝试同华夏接触。
一名水兵自告奋勇,他有亲戚约翰船公司中工作。此之前,他曾千方百计隐瞒这件事,生怕契卡会因此找上门,现,这却成为了舰队中所有水兵救命稻草。
当时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不,接到消息后,李谨言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之前一直都是楼少帅“冲锋前”,他只需要搞好“后勤”,如今楼少帅不,事情又拖不得,时间长了,俄国人调头走了,或是出来个截胡怎么办?
终是白老给了他建议,“既然找上了你,就该你出面。”
他出面?
“这样事以后会多,事事要等逍儿回来?”
言下之意,事到临头,李谨言必须出面,推脱不得。
李谨言一拍脑袋,终于开窍。凡事都有第一次,论起来,这和做生意也没多少区别。说不定比和洋人谈生意还要容易些。而且,就像白老说,事无常态,难道都要等到楼少帅回来?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和俄国人谈不拢,也能留住他们,顺便摸摸底细,等谈得拢人接手。
想通之后,李谨言不敢再耽搁,仔细叮嘱过楼二少,把大帅府中事情安置妥当,就启程前往大连。除了哑叔和其他随行人员,还带上了海参崴投靠华夏一名俄国舰长。
楼少帅抵达关北时,俄国人舰船已经开进了大连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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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俄国人接触几次之后,李谨言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要容易。
俄国谈判代表是名海军中尉,光荣号战列舰舰长。起初得知他军衔和职位,李谨言颇为吃惊,联想到俄国如今情况,恍然大悟。
1917年,沙皇被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又被布尔什维克取代,国内动-荡,军队自然会被波及。
克伦斯基政府时期,如高尔察克等高级军官,大部分“出国考察”。到了布尔什维克时期,待遇还不如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有因地主和贵族身份被处决,有追随白军和皇室后裔出走,余下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战争期间被德军俘虏,战后返回俄**人,同样感到茫然。宣誓效忠政府被推翻,成立政府他们完全不了解。加入白军?他们中很多人同样不愿意。
苏军和白军内部都存大量军官缺口。一名展露-出军事天赋下士,转眼就能为尉官,甚至校官,这并不稀奇。
这种情况下,一名中尉舰长完全说得通。从水兵对他态度,以及率领十二艘战舰组成临时舰队躲过苏军和白军围捕,就能看出这名海军中尉不是泛泛之辈。
但也仅止于此。
军事上才能,不代表政治上也能占据优势。典型例子就是高尔察克,他战功卓著,政治上却存幼稚一面。另一个时空中高尔察克被“盟友”出卖,以死亡收场,这个时空中,与皇室后裔结盟白军会走向何方,还是个未知数。
但有一点,无论哪个时空中海军上将,都没能保住那笔数额可观黄金……该说是历史巧合?
李谨言对俄语认知,只停留简单问候,以及俄国兵冲锋时”乌拉“声。俄军中尉勉强能说几句简单华夏语,互相问候之后,正式谈判还是需要一名翻译。
尘埃落定之前,为了保密,约翰船公司员工和大连市政府人员都不方便场,随同哑叔一起来大连许二姐成为了翻译不二人选。
一身男装,黑发编成辫子,没用胭脂,干净爽利,却有着一股天然妩-媚。这样许二姐,让俄国人交谈过程中几次晃神,被趁机套了不少话。
李谨言很摸清了俄国人底,过程简单得让人无法相信。
回到房间,李谨言拿起一个苹果上下抛了几下,送到嘴边咔嚓一口,脆甜。咔嚓声不绝,很,苹果就剩下一个果核。
擦擦手,李谨言往床上一扑,底细摸清,相当于知道了低价,杀价会变得相当容易。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接手人这两天就应该到了,楼少帅应该回关北了吧……那之前,他能做事情还有很多。
双方再次坐到谈判桌前时,俄国人开门见山,提出了条件。
“我们可以为华夏打仗。华夏需要付给我们一笔薪水,为我们安置住所,保证俄国动乱平息前,不将舰队中任何成员交给俄国政府,无论是布尔什维克还是西伯利亚政府。”
李谨言没点头,也没马上否定,只是笑了笑,“这就是全部?”
俄军中尉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希望不要将我们分开,我们也不会攻打自己国家。”
许二姐翻译完他话,李谨言脸上笑容未变,”薪水,住所,不移交舰队人员,这些都没有问题,至于其他,还需要考虑,暂时不能答应你。”
俄国人提出价码不高,仔细想,却能发现其中留下“漏洞”。
动乱平息前他们会为华夏海军效力,那动乱平息后呢,难道任由他们离开?不和俄**队作战?他们之前做不就是打内-战吗?
李谨言决定,必须让这些俄国人加清楚认识到,他们投靠华夏是为“逃命”,不是还有讨价还价余地雇佣军。
如果华夏不接纳他们,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日本?
摇摇头,这些老毛子能从乱局中脱身,证明他们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俄国人坚持不肯让步,双方一直没有谈出结果。
李谨言不着急,面对俄国人时始终一副笑模样。若是照一照镜子,李谨言会发现,他此刻笑容,与展长青竟然有一两分神似,
双方谈判期间,大部分俄国水兵都留船上,一直没有上岸。
李谨言很大方,面包,罐头,还有烈酒,全都没少往船上送,按照李三少说法,他是个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也要仁义嘛。
海上漂泊有一段日子俄国水兵,看到送上船补给品,先拿起来不是罐头也不是面包,而是一瓶瓶烈酒。
两箱酒很被分完,数量不够,干脆几个人围成一圈,一瓶酒轮流传过每个人手,马上见底。罐头也很吃完,剩下肉渣都被水兵抠出来抹进嘴里。
吃饱喝足,俄国水兵紧绷多时神经变得放松,一个水兵吹起了口琴,两个年轻些水兵伴着音乐跳起了踢踏舞,随着欢拍子,越来越多水兵加入进来,甲板上响起了口哨声和笑声,来送东西华夏兵哥们看得奇。
一群胡子拉碴大汉甲板上围成圈圈跳舞?
“这帮老毛子乐什么呢?”
“谁知道。”另一个兵哥耸了下肩膀,“估计是吃饱喝足,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