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职业素养 一(15)
知道每年的今天,晋成帝心情都不好,他这时候恨不得现在是哑巴。
晋成帝不知喜怒地让安忠海清理脸上的血迹,又换上了一身衣服,见安忠海要把那套龙袍拿出去,“拿回来,收到朕的储藏室里。”
浣衣局是专门负责皇上和皇室成员衣物清洗的,但如果像今天这样龙袍上出现了血迹,被视为不详,是要处理掉的。
安忠海巴掌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这是谁的血迹,也不知道皇帝去了哪里,但内庭当了那么多年的差最是明白什么时候不能多嘴,小心地把那脏兮兮的袍子捧入内室,反正无论什么理由,他算是看出来,皇上回来后心情好了很多。
等安忠海放好龙袍,皇帝才开口,“把近二十年的姑姑资料整理好呈上来。”
那女子如此不想被自己看到,明明如此貌美他却没有印象,那么她进宫后,是铁了心想伺候母妃,只是母妃离世的早,她才默默找机会去母妃的宫殿悼念,她现在看上去二十来岁,从时间上推算,她见到母妃的时间应该只有5,6岁,那就是在这二十年里出现的。
“皇上,是全部吗?”皇上怎么忽然要看这个,还要近二十年。
“怎么,不行?”晋成帝一个眼神飘了过去。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
晋成帝不好伺候那是出名的,性格更是易爆易怒,反正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就是要让刘纵刘老爷辛苦一趟了。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安忠海一阵幸灾乐祸,他今晚没的睡,有人陪着那可是很舒爽的,二十年啊,内务府那么多卷宗,这要全部整理出来可不是小工程。
第二日傍晚,整理了一天卷宗的傅辰带着梅珏来到福熙宫后院。
“梅姑姑,您的脖子是怎么了?”看到梅珏的脖子包成了粽子,王富贵吓了一跳。
“姑姑受了点伤,现在不方便说话。”傅辰解释道。
梅姑姑不想说原因,王富贵也只能作罢,见梅珏的目光放在小央身上,他笑了,“您能来,小央若是知道定然很高兴。”
梅姑姑指着桌上的饭碗,又指了指自己。
王富贵:?
傅辰充当翻译,道:“姑姑是问,她能不能喂小央吃饭。”
“当然可以,只是她不一定有反应。”
梅姑姑拿起碗,舀了一勺青豆加饭。
她不能说话,就不能发指令给小央,小央的身体接收不到,自然不会给出回应。
小央目视前方,没有理会放到嘴边的勺子。
梅姑姑始终举着手,在王富贵劝她算了的时候,像是木偶一样的小央忽然张嘴吃了。
“她有反应!”每次只有口头命令才有反应的小央,第一次自主吃饭。
王富贵差点喜极而泣。
小央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了王富贵,便是这位对她照顾有加的姑姑了。
那瞬间,梅姑姑眼角落下一滴泪。
他们出了屋子的时候,梅珏拉住傅辰,她做了个口型,[傅辰,我不悔。]
她定要这群高高在上的人付出代价,他们是奴才,可以被轻贱,可以被践踏,独独不能连活命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刘纵和傅辰等一众小太监,把这二十年来姑姑所的人员调动资料全部整理完呈给皇帝,傅辰也恢复了每天的作息。
每晚都给德妃敷上蛋清面膜,果然她显得越发光彩照人了,也不知是不是心情愉悦,眉眼中似乎流动着比以前更为生动的光彩,漂亮得让人都转不开眼睛,就是四妃中的淑妃,贤妃见了也私底下问她保养秘诀,她笑而不语。
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傅辰,德妃调侃道,“你把我弄那么好看,自己也不看两眼?”
“我哪儿没看你了?”傅辰抬头,正在给她捣鼓玫瑰花瓣,旁边的瓷碟里放着各式液体,这时候旁边的下人已经被德妃屏退了。
“又敷衍,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她似真非真地问道,她知道她年纪有些大了,两人不过是玩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罢了,但心底涌上的淡淡酸涩,却始终挥之不去。
“……”为什么女人总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傅辰走了过去捏了捏她的脸,又像在评估,双眼一咪,“嗯,嫩得像十八岁。”
“噗!”她捂着脸,展颜而笑,道:“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愈合了,那药瓶……”
“放你那儿吧,本宫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拿回来的道理。”德妃随意挥了下手,她有太医,但这人什么都没有。
对啊,他什么都没有,甚至现在连命都不能自己决定。
“你是想让我漂亮了后,让皇帝又看上我,然后你就轻松了吧。”
“对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傅辰笑道,一脸你怎么那么聪明。
其实女人这时候,要的并不是你表衷心,她不过是想有人哄着她而已。
宫里女子的生活是很乏味的,如今皇后怀孕取消了请安,她在外必须端着德妃的架子,儿子又去给皇帝办事了,大老远的让她连人都瞧不着,喊傅辰的次数都频频增多。
“君凝,你的人可信吗,我们之间单独见面的次数太多了。”傅辰将一个碟子里的淡黄色液体倒入另一个器皿中,两种液体相融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香气。
“这你放心,他们不敢嘴碎一句。”她闻言冷笑,福熙宫外松内严,一只可疑的苍蝇都不会放进来。
她瞧着傅辰在做的东西,各种各样的液体、香料,香味弥漫整个屋子,女子都对香味格外敏感,“你这是在做什么,味儿不错。”
“待会你就知道了。”傅辰专心做着手上的事,随口应道。
他拿着器皿,认真研究的眼神,超脱了他年龄的冷静,一身气质令人沉醉。
德妃蹙了蹙眉,阻止自己微动的心。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傅辰面前有些像回到少女的时候,不自觉的放松了。一开始她很沉浸这场游戏里,也许她苍老的心太渴望这样的活力,但她从没想过真的要如何。
穆君凝,一步错,步步错,记住你没天真的资格。
她不再说话,屋里就安静下来,傅辰作者手上的事,也没注意到身边女子的情绪。
“好了,试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辰说道。
“你刚说这叫什么,香水,花露?”德妃缓缓开口,声音听着平静许多。
若是傅辰多在意她两分,也能发现其中细微差别。
但排斥的心理,让傅辰潜意识里甚至是放任对方的,两人不再各取所需后,自然分道扬镳了。
德妃拿起傅辰做的古代简陋版玫瑰香水,凑近闻了闻,“这味道好好闻。”
“嗯,抹在身上,夏日也驱蚊。”
“还有这效果?我以为它只是香而已,这的确比熏香好多了。”德妃实话实说,她极为喜爱地按照傅辰的指示抹在身上。
“那你觉得,如果它大范围投入产出,晋朝女子愿意拿银子来买吗?”傅辰状似不经意问道。
“当然,连我都觉得稀罕的不行。”她是真心喜爱这个。
“你什么时候见容昭仪时,可以抹一些。”现在容昭仪因为这胎怀得太不容易,平日几乎不出门,生怕这胎掉了,而她甚至为了不把自己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做足了掩饰功夫,现如今只以偶感风寒卧病休养。
“容昭仪,怎么忽然提她?哦~~~你打得是这个主意!你这人……真是贪心之极!君子,不应视金钱如粪土吗?”德妃被傅辰一提,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他这是想合作了,容昭仪的儿子六皇子邵瑾潭可是个百宝盆,产业不少,资金雄厚,是皇子里最会赚钱的。
而如果有她牵桥搭线,傅辰能以最快速度搭上这条线。
“我只是个太监,并非君子。”傅辰纠正她的说法。
“你合着是要把我的所有价值榨干?”
傅辰不否认,站了起来,忽然凑近她,“对了,这款香水,叫凝心。”
穆君凝放下了笑脸,漠然看着傅辰,“这事我会考虑,你先下去吧,让墨画他们过来。”
傅辰见她并不同意的样子,也不奇怪,士农工商,对宫妃来说是极不体面的事,并不坚持,“好,那么你好好休息。”
直到傅辰离开,穆君凝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双手捂着脸颊,轻轻啐了一口,“他……怎可用我的闺名来命名!”
明知他是在利用你,但为何心跳不已。
过了几日就是荷灯节,宫里早从半月前就开始做荷灯,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四处都能看到洋溢笑容的脸。
因为是要许愿用的,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动手。
王富贵来傅辰屋里喊傅辰的时候,已经是宫里贵人过完节目的时候了。
“傅辰,这是我做的,多给你做了一盏,能陪我一起放荷灯吗?”王富贵把一个简陋的荷花灯递给傅辰,男人一般都不擅长手工,但荷花灯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里面放着一截短短的蜡烛。
离开前,他见傅辰没放任何纸条进去,“你不写什么吗?”
荷花灯在花瓣上是要夹一张纸条的,上面写愿望。
“不必,我想她一定能看到。”想写的人太多了,愿望也太多了,但离荷灯节最近的就是这辈子奶奶的忌日。
王富贵以前是不过这种节日的,但今年小央出了事,从来不信神佛的他也想许愿,这只是他美好的期盼,两人几乎心照不宣来到了护城河旁边,这时候河面上到处飘着灯,格外漂亮。
将蜡烛点亮,将荷花灯放入护城河上,看着它渐渐飘远。
他们周围还有不少宫女太监也在放灯。
有的目含泪光,宫规是规定所有人都不得悼念亲人的,很多人都是到了今年的这一天,用放荷花灯的方式来慰藉亲人的在天之灵,当做自己许愿了。傅辰看着被风和水波渐渐推远的荷灯,温柔地笑了。
西北闹饥荒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吃不饱,连树根都没有,地里种不出庄家,连草都看不到,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
他还记得奶奶从外面回来,双手护着胸口,像是怕被人抢走什么宝物一样。
看到几个孩子的时候,她满是褶子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那双满是老茧龟裂的手,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只硬邦邦的馒头给他们姐弟几个。
大姐吞了下口水,说:“我不饿。”
二哥看了好几眼,犹豫了很久才道,“我也不是很饿,我身子壮,能撑几天,还是弟弟妹妹吃吧。”
说是壮,也只是比傅辰多了一点劳动出来的肌肉。
三姐说,“我刚找到了一些草,吃过了,小辰,你还小,你先吃!”
因为年纪最小,出生的时候很虚弱,也因为傅辰太贴心,从不给哥哥姐姐添麻烦,几乎家里每个人都真心疼爱他。
傅辰摇了摇头,这些亲人让他死灰的心复燃,他们让克亲命的他知道,他还是有亲人的,没有犹豫地说道:“奶奶吃。”
老人家摸着这几个懂事极了的孩子的脑袋,别人家的孩子调皮捣蛋,有吃的哪个不争着抢着,独独他们这儿,每个孩子都那么好,让人怎么能不疼,“奶奶也在外面吃过了,有两个馒头,一个我吃了,一个给你们。你们一人一口,把它吃掉,啊?”
看着几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一人咬一口,她笑得格外开心、幸福。
奶奶死的那天是笑着的,全身都瘦得皮包骨,只有肚子很大,那里面装的是土。
“小辰,要笑啊,奶奶最爱看你笑,好看极了,奶奶从没见过那么俊俏的小郎君。奶奶不饿,很饱…”
她是活活饿死的,也是活活撑死的。
……
“傅辰,你别笑了,我看着你的笑,好难过。”王富贵看着傅辰的笑容,心里一揪一揪的。
“好,我不笑。”忘记了怎么哭,就要记得怎么笑。
他的命是奶奶,是亲人赐予的,他怎么能轻贱它。
正说着,一盏荷花灯飘到了傅辰面前。
“啊,这真是缘分,快打开看看!”王富贵打破这悲伤的气氛,笑道。
荷灯节有个传统,就是如果哪盏灯飘到面前,那么必须打开里面的纸条,这是对许愿的人的尊重,如果有心,还可以回复那纸条上的内容。
傅辰也缓解了下心情,打开了纸条,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笔走游龙:望他终有一日能真心待我
落款:桃花糕
看着就像是思春少女的话,但看到下面的落款,还有这笔力,傅辰就猜到了是谁。
傅辰脸上的舒缓表情渐渐凝固,他沉默地将那纸条放在那蜡烛上,看着它被烧掉。
“你怎么烧了?”就是不喜欢上面说的,也可以再放回去,让它飘走啊!
“因为,我做不到。”那么这个愿望,何必出现。
离开护城河,傅辰和王富贵分开,王富贵还要回去照顾小央。
傅辰那天在嗣刀门外被八皇子用鞭子抽破的衣服缝好了,他顺路到姑姑所去拿,梅姑姑的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薄了一圈,能勉强说几句话了,她对傅辰说,安忠海亲自下令这次给使臣献舞由她领舞。
这命令来的莫名其妙,很多人都不得其解,这位姑姑怎么得了海老爷的眼,她带的秀女更是不少明朝暗讽的,但姑姑到底是在宫里生活十年的,都能应付下来。
傅辰和梅珏都猜到了,这背后应该是皇帝的命令。
傅辰的手指比了个二,梅珏了解的点点头。
二,就是那套舞蹈册子上,第二套舞蹈,也是这大晋朝从没出现过的霓裳舞。
到姑姑所,傅辰就顺便去了一趟监栏院,一些日子没回去,傅辰的床位已经被新来的小太监替换了,其他人一看到他也很兴奋,七七八八地说着事儿。
吉可更是趴到傅辰怀里,扭来扭去。
这时候赵拙领着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过来,小太监看到傅辰表情还有点激动,赵拙介绍道:“傅辰,不记得这个了吧,他现在代替去扫掖亭湖那块区域。”
傅辰被调派到德妃那儿,升到正四品,那么新来的小太监就要替上他原来的差事了。
傅辰自然不会忘记,他甚至记得每一个新来小太监的名字和资料。
这个叫姚小光,监栏院的人都喊他小光。
“小光,见过你傅哥。”
“傅哥好!”姚小光点头哈腰。
“上次在嗣刀门见过,你恢复的怎么样?”
“您还记得我?小的很好,很好!没有不舒服。”这个小太监刚进宫的时候就遇到的是傅辰监管净身,他后来才知道,如果换了别的太监,不是傅辰或是王富贵,净身后的恢复期,没人会管他们死活,就放他们自生自灭了,内务府发下给他们的补品都会被收到这些监管太监口袋里,他们只能咬牙挺过去,也就是碰到傅辰,才能过得那么好,餐餐补品不落下,还有鸡蛋能吃,所以他们没一个人死掉。
经过这事,姚小光就对傅辰崇拜上了,后来没主子要他,他就分到了监栏院,通过旁边的人才知道这是傅辰以前的床位,兴奋的他好几宿没睡着,看到傅辰过来,兴奋地满脸通红。
小太监们刚进宫时,没那么世故的模样很讨人喜欢,王富贵喜欢这份差事想来也有这方面原因吧。
离开时,赵拙对他说,“叶辛被救回来了,还在院里半死不活的躺着,命还真大,戳成那样了都能活着。”
傅辰一怔,“那说明他命不该绝,李祥英怎么说。”
“没反应,大概放弃了吧,现在李祥英可不缺追随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要以后算账。”换了他是李祥英,也不会为了个半死不活的人,而给自己找麻烦。
“我待会去看看叶辛。”
“别去,那疯子看到我们的人,就恨不得起来杀了咱们。”当时被王富贵刺成重伤的叶辛,并没有完全晕死过去,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自然知道这群人想把他给杀了,然后秘密藏起来。
这会儿能苟延残喘活着,可不是恨毒了这群人。
傅辰抿了下嘴,看来还是要找机会下手,不能留下这么个隐患。
“嗯,你们自己小心点。”
傅辰离开时,那个叫姚小光的小太监,不太好意思的过来,“傅哥……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下打扫的具体区域,我,我……”
他很怕看到傅辰鄙视的眼,但他也是没办法,掌事太监和带他的大太监只是随口说了,没有仔细说,也只有傅辰这个曾经做过的人,比较清楚。
傅辰知道这是常有的事儿,对新人大部分太监都是不在乎的,随便委派差事,不会说清楚,没做好不问理由就一顿挨打,傅辰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他几乎没挨打过,“那随我一起走,我带你去看下。”
“谢谢傅哥!谢谢,谢谢!”姚小光感激涕零。
到掖亭湖的路上,姚小光叽叽喳喳地说着监栏院发生的事。
“傅哥,需要我帮您拿吗?”指着傅辰从西十二所拿来的太监服。
傅辰摇头,当两人经过西五所附近的时候,傅辰隐约听到,“七哥,加油爬啊!”“哈哈哈,这傻子好蠢!看他都湿了!”“像条狗似得,七哥,快汪几声!”
那声音离得有些远,但傅辰听得出这是八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声音。宫里因为今天荷灯节,到处都很热闹,这里的动静没吸引任何人过来。
傅辰记得那天从嗣刀门出来后,八皇子约邵华池出来,就是荷灯节。
傅辰对身边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姚小光道,“你先回去吧,待会我会让人过来找你,熟悉下地方。”
姚小光离开后,傅辰遁着声音,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点绛台,也就是半月后姑姑和秀女献舞的地方。
点绛台位于西五所到西六所之间,楼阁亭台,草木扶疏,有几处高台,下方是修剪的人工池塘,有数十个圆台立在水池上方,供舞娘跳舞,裙摆飞舞、天人之音。
只是此时,傅辰看到的是,邵华池在水底下扑腾,他挣扎地想上岸,但岸上不停有冰块扔下来,明明是夏日,池水却像要结冰了。
宫里的冰块都是冬天存在地窖里,到了夏天会按照每个人的份额进行分配,所以八皇子和十二皇子有权利支配自己的冰块。
也不知这游戏玩了多久,就着宫灯傅辰也能看到邵华池已经嘴唇发紫,两眼发黑了。
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微弱,冰块融化的水池好比冬季的冰池,能将人瞬间冻麻,邵华池已经发不出“啊,啊”的声音了。
既然要拉他出来玩,八皇子当然是不让他身边跟任何人的,在暗处保护的人更无法出来。
“给我狠狠砸,把我能支配的冰块全给丢下去!这狗东西,仗着父皇的宠爱就很得意是吧!”八皇子尖锐的声音刺破黑暗。
一旁扔冰块的太监就是曾经“照顾”邵华池的马脸、圆脸小太监,他们本来是害怕邵华池报复的,但谁叫他是傻子啊,发现邵华池完全没要罚他们,他们胆子也大了,完全不怕得罪邵华池。
二皇子更是命令八皇子,“老八,十二,平日我待你们如何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十五要被送到那个茹毛饮血的地方,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在滴血!给我往死里弄老七,我要他半死不活!”
这次被送去羌芜的质子换成了十五皇子,而不是这个傻子,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唔!”一个大冰块砸到邵华池的额头,他被砸晕了,咕噜噜往下沉。
就在这时,马脸太监把他捞上岸,又让太医院的吏目用银针刺激他的穴位,逼他清醒过来,邵华池晕晕乎乎地睁开眼,他们再把他扔回池塘里,继续冻进池水里。
这样来回几次,邵华池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皇兄,他要是生病了,父皇知道了怎么办?”十二在一旁看到正的变成半死不活的邵华池,有些担忧皇帝知道了降罪。
虽说现在皇后视邵华池为眼中钉,但他们表面上不能做得太过。
“怕什么,母妃说了,他不过是因为死了娘父皇才对他好一点,哪里比的过咱们,爱护一段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子最多被罚抄书!你说是吗,十五?”八皇子问向一旁一句话都没开口的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邵明喆冷冷望着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到岸上的邵华池,头发几乎都冻在了一块,脸上冒着一层白白的寒霜。
“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去找父皇吧,我要父皇改变主意,没有人比邵华池更适合去当质子。”邵明喆的声音格外冰冷,看不也看脚下像是死了一样的邵华池。
“说的对,现在时间还没到,咱们还有机会!”被邵明喆提醒,他们也觉得说有理。
一群人说说笑笑离开了。
邵华池瑟瑟发抖地撑着地面,却好几次都摔回了地上。
就在他再一次尝试起来的时候,身后一个温暖的力气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身上被盖了一层衣服,四品太监服。
他僵硬的回头,看到沉默抱着他的温暖躯体。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他的声音因为过于寒冷,一句话也无法连贯。
对于一个骄傲至极的人,这样狼狈的时候,被人看到,是比杀了他更难受的事。
正因如此,他连暗中保护的侍卫都撤走了。
傅辰连人带衣服将他包裹在自己怀里,邵华池像冰块,“殿下要这么想,奴才无话可说。”
“要笑……就笑吧。”邵华池想笑,冻僵的脸无法扯出一个表情。
无法否认,在看到傅辰一刹那,产生了一种幸好来的是他的感慨。
他不能在那群人面前晕,死撑着精神。
傅辰的到来,让他精神一松,晕厥过去。
第30章
傅辰背着邵华池出了点绛台,一路上避开几次巡逻队伍,有惊无险地一路飞奔,还没到重华宫, 就有太监无声接近。
“傅爷, 我们来吧。”傅辰一看来人,是诡子, 那天十二人之首,进了宫换了的名字暂不提, 他们是邵华池口中的死士,本名以诡开头,十二人分别对应十二生肖, 方便记忆和排序, 子、丑、寅、卯……
在面对傅辰时诡子等人恢复了死士的死气沉沉,而其他人宫人面前他们能伪装出“正常”太监的模样,大约是因为他们知道, 傅辰是七皇子的人,不需要表演。
死士在邯朝又被称作虎贲军,据说当时每一个虎贲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后来虎贲军被羌芜人几乎屠杀殆尽,残留的几员将领组织了“虎贲”,从邯朝一直到晋朝,隐藏极深,其首领更是神秘。他们在民间收集孤儿,消除孤儿们的七情六欲,让这些孩子经历一场场残酷的厮杀后,角逐出真正的“虎贲”,而后再进行面部表情、语言方面的训练,直到成为最合格的傀儡,最后透过特殊渠道进行等价交换,至于要交换什么,那全凭虎贲几位大掌事决定,有时候是金钱,有时候是稀罕物,价值高低也是不一而足。
邵华池能一下子拥有十二个虎贲,也不知道付出了什么。
这些死士从小就被灌输忠诚的信念,一旦认主就一辈子,与此同时他们丧失的也是作为人的情绪与思想,就像这次邵华池在点绛台几近被冻死,只要没有命令他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死。
傅辰蹲下身将身后的人放下,诡子才刚碰到邵华池,冻晕过去的邵华池忽然睁开眼,视线锐利如刀,可仔细一看才能发现他的目光没有焦距,这只是他的本能。
邵华池艰难挤出了几个字,“别…碰……我!”
一说完,就晕了过去。
傅辰无法,将他背到了重华宫,放到床上。
“去太医院请左院判梁成文。”傅辰看到老宫女碧青慌乱的哭泣的模样,对她道,“先别哭,救人要紧。马上准备几桶温水,记住,必须是温水,多准备些。”
等太医院的人过来还要还要好一会,傅辰知道他必须做些应急处理。
吩咐完后,傅辰的动作停留在邵华池湿漉漉的衣襟上,“殿下,我现在要脱去您的衣服,你不反对的话,奴才就逾矩了。”
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傅辰将那冻成冰的衣服剥下来后,面对一具并没有表面瘦弱的绝美躶体,他就像以前在医学院里上解剖课时看的身体一样,只专注关注上面的伤痕,没有冻伤,这是傅辰预想的最好情况。这就不难办了,现在只需要让邵华池慢慢回温,恢复血液循环就行了。冻伤后,并不能像影视剧中那样,通过火烤或是用雪在人体上摩擦,这很大程度会让冻伤部位的溃烂、坏死。
水桶准备的很快,傅辰试了下水温尚可,将人缓缓放入水桶中,以双手托着不让他滑下去。
看到邵华池身上的皮肤慢慢泛起了健康的的色泽,不再冰冷僵硬,傅辰才停下加热水的动作。
氤氲的水雾中,邵华池见到那人清冷的眼神中透着零星的柔和,除了没坦白前他就再也没见过傅辰对他温柔过,在傅辰察觉前,他动作快于思想,又闭上了眼。
他能感觉到那人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用干布轻轻擦着他的身体,他整个人是靠在那人身上的,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邵华池觉得很安心。
因脸上的毒瘤,从来不让人服侍自己的邵华池,头一次没那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