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万里觅封侯(37)
心腹磕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黔安王府,路子十分野的钟宛病恹恹的倚在榻上,听宣从心唠叨他。
这几日钟宛频频外出走动,虽自宣瑞走后,没了黔安王的黔安王府已经没什么人留意了,但他行事小心,每每出门拜会旧人不是早就是晚,什么时候冷他什么时候出门,折腾了几天就病了,夜里突然发了热,喝了两剂药才好些。
宣瑜一直在钟宛床边前后照顾着,听宣从心训钟宛,斗胆帮钟宛解释了两句,被宣从心一起教训了起来。
钟宛顶着一块湿帕子,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笑道:“小姐教训了这么久,渴不渴?”
宣从心皱眉:“不渴。”
“但我渴了。”钟宛吃力一笑,“咳……劳烦小姐,把茶递给我……”
“服着药呢,喝什么茶。”宣从心命人给钟宛盛了银耳汤来,“渴了就喝汤。”
钟宛笑笑,喝了一碗汤,舒坦了不少。
“你这几天总出门。”宣瑜小声问,“是去见夸父了吗?”
钟宛虽病了,但刚做成一件事,精神很好,闻言莞尔,也小声道,“是啊,不然这么冷的天,我图个什么?”
宣瑜有些钦羡,问道,“可将人哄着了?”
“那倒还没。”钟宛唏嘘,胡乱道,“三年五载的,怕是难……”
宣从心大骇:“你这到底是看上了个什么人?!”
钟宛失笑:“我乱说的,没那么难。”
宣从心难以置信:“我还盼着你早日将人娶进府,我们能一块儿回黔安,你……你这是走的什么运,撞上了个什么人?”
“我撞上了什么?南墙。”钟宛笑笑,“行了,小姐训我也该训累了,这屋里有病气,你们不要总在这,回自己屋子吧,我这不是已经醒了吗?再躺几天就好了,过了三七,不用天天去跪灵了,宣瑜,你也该看看书了,我回头会考你,去吧。”
钟宛连消带打的把姐弟俩哄走了,自己费力的把汗湿的里衣脱了,换了新的,躺回了床上,长吁了一口气。
要收敛起史老太傅留给他的人手比钟宛料想的要难一些,人心易变,史老太傅一走多年,过往再大的恩情也禁不起岁月磋磨,会真心实意替钟宛奔走的人没那么多,再者,有的人要么被眼前的富贵绊住了手,要么被满屋儿女缠住了脚,钟宛并不怪他们,就算是以恩相胁,那也是史老太傅的恩,自己只是老太傅的学生,没那么大的脸面。
万幸,能用的人虽不多,但胜在衷心,且很得用。
这次解决那几个守陵人的事做的就很干脆,如今宣琼哑巴吃黄连,根本不敢声张。
钟宛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低声笑了下。
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钟宛知道自己身子不行,不敢太拼,探查郁赦身世的事暂且要放一放,等病好了再说。
钟宛一连多日安心养病,郁赦那边愈发焦虑。
伺候郁赦的一个小丫头怯怯的看着郁赦,颤巍巍的端了一碗莲子汤给他,“管家说,世子有点上火,须得……”
郁赦头也不抬,“拿走。”
小丫头是被冯管家赶来的,不敢走,颤声道:“世子这两日眼尾发红,确实是上火了,必得……”
郁赦冷冷道:“滚。”
小丫头抖做一团,“世子心火太旺,得败败火,世子若不喝莲子汤,冯管家就要请太医了,或者……世子想吃点旁的败火的东西?甜梨汤?藕粉汤?”
郁赦突然低声道:“十天了。”
小丫头吓了一跳,眨眨眼:“什么?”
“十天了。”郁赦好似在自言自语,“他没来,也没再送点心来。”
小丫头见郁赦又开始说胡话了,更害怕,胆怯的答应着:“什么点心?”
郁赦怔怔道:“不知道,我闻都没闻到。”
“世子上火了,还是少吃点心为好。”小丫头干笑,“但……世子想吃就吃吧,什么样式的?我我让人去做。”
郁赦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骤然一缩,哑声道:“桂花糕。”
小丫头忙答应着,转身跑了。
郁赦不知听没听见,犹自低声道,“说好的了,说好了的……桂花糕。”
郁赦几乎在咬牙切齿了,“明明说好了的,每一旬,他来一次……十天了,他没来,没来……”
郁赦闭上眼,调整呼吸,他不想这样,他之前打定主意,这几月不再做什么过激的事的。
“绊住脚了,那么多事……宣瑞那么废物,他被宣瑞绊住脚了,他被宣瑞绊住脚了……”
郁赦不自觉的嗫嚅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竟真的平静了下来。
郁赦深呼吸了下,脱力一般瘫在椅子上。
郁赦想要去躺一会儿,一起身,正看见方才那个丫头乐颠颠的捧着一碟桂花糕走了进来。
郁赦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郁赦牙齿咯吱作响,“十天已经到了,他没来,他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郁赦大步出了屋子,小丫头大惊,手忙脚乱的放下桂花糕跑去找冯管家了。
可她哪里跑得过郁赦,等冯管家接着信儿,郁赦早已一阵风似得出了府。
黔安王府,钟宛捂着口鼻,把刚从宣从心那磨来的点心一一放进食盒里。
钟宛怕烫似得,用帕子垫着手指,将点心系数放好,从头到尾不曾让自己手指碰上那点心。
直到将食盒盖好钟宛才拿下帕子,他舒坦的呼吸了两下,正要叫人来,听外面有人砸院门,钟宛皱眉,这会儿能有什么事?
钟宛院中的仆役去开了门,不多一会儿,钟宛屋里的门被推开了。
郁赦似是骑马而来,头发微乱,衣襟也皱了。
钟宛一怔:“你、你怎么来了?”
郁赦死死的盯着钟宛,尽力压着胸中澎湃的怒火。
钟宛察觉出郁赦神色不对,心道难不成自己暗中动的手脚被发现了?
可又不太像。
钟宛看着郁赦这形态,匪夷所思的想,怎么觉得……郁赦似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似得?
出什么事了?
钟宛又轻声问了一句,只见郁赦呼吸粗重,像是在尽力压抑着什么。
钟宛在这屋里足足闷了好几天,因他不能见风,窗户都没怎么开过,钟宛担心自己把病气过给郁赦,道,“你先去前厅?我这就来……”
话音未落,郁赦眼睛瞬间红了。
钟宛惊骇,这人……
郁赦嘴角微微挑起,勾起一抹讥讽笑意,道,“怎么?怕我?还是嫌我?钟宛……你是不是都忘了?对……只有我自己记得,只有我还等着……”
“忘什么?”钟宛被郁赦身上带来寒意带的咳了起来,费力道,“我病了好几天了,你在这站着,一会儿被我咳……染上……”
郁赦一怔,周身的戾气瞬间弱了许多。
“你……病了?”
钟宛咳了一会儿缓过来,往后退了两步,“你先听我一句,先去前厅行不行?我咳……咳咳咳……”
钟宛扶着桌子咳了起来,不忘偏开头避开桌上的食盒,郁赦定定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算我求你了,离我远点……”钟宛咳出了一身的汗,“宣瑜就是不听,整天来找我,所以昨日就跟着发热了,你要是也……”
钟宛一句话没说完,身子一轻,一阵头晕目眩后,被郁赦放到了榻上。
钟宛躺在床上惶恐的想,刚、刚才……郁赦是抱自己了?!!
郁赦一撩衣摆坐在了钟宛床边。
郁赦闭了闭眼,脸色比方才好了许多,他抬眸,突然道:“钟宛,你绝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钟宛咽了下口水,结巴道,“那年,当真是你……”
“是我,足足照料了你半个月。”郁赦眼中还带着几分怒气,“不记得了?行……我让你想起来。钟宛,你一咳就就出汗,现在里衣都湿了吧?”
钟宛下意识道:“是……”
郁赦抬眸:“干净里衣在哪儿?”
第39章 只会偶尔走神,出神的去看郁子宥一人。
钟宛被吓得磕巴:“不不不、我我自己来……”
郁赦面若冰霜, 执拗道:“干净里衣在哪儿?!”
钟宛察觉出郁赦哪儿有点不对, 像是气疯了, 又像是喝多了,偏偏他身上又不带半分酒气。
难道是犯病了?可近日有什么事能惹的他如此?
看着神情……好像还是自己惹的。
钟宛想让郁赦别胡闹,但一撞上郁赦这眼神, 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钟宛抿了下干燥的嘴唇,指了指一旁的柜子,“头一层……就是。”
郁赦起身, 打开柜子, 迟疑了片刻,将干净的里衣拿了出来。
钟宛倚在软枕上, 看着站在床下的郁赦,心跳快了些许。
他要……脱自己衣服吗?
不管当年郁赦是怎么亲力亲为的照料自己的, 毕竟都是昏迷时的事,钟宛没什么回忆, 现在两人可都是清醒的,自己让他这样摆弄……
万一再出上次那样的事怎么办?
另一边,郁赦攥着手里薄薄的里衣, 周身的戾气淡了下来。
郁赦这会儿脑子清楚了, 明白过来钟宛不是不想去寻自己,只是病了,去不了。
郁赦神色和缓了些,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衣裳,如梦初醒似得, 怔了怔,似乎有点进退两难。
钟宛看他神色知道他清醒过来了,心里竟有点惋惜,咳了下,“行了,你给我吧……”
郁赦眉头一皱,没理会钟宛,他往柜子里扫了一眼,又拿了个什么出来,钟宛没看清。
钟宛紧张的看着郁赦,看着他走近,两人对视片刻后,郁赦将里衣丢在床上,他手里还拿着什么,钟宛偏头看了眼——是自己的一条发带。
钟宛迷茫,还要梳梳头发吗?
不等钟宛说话,郁赦抬手,用钟宛的发带将他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钟宛:“……”
郁小王爷真是非礼勿看了。
郁赦将眼睛蒙好,上前两步,坐在床上。
成了瞎子的郁赦动作迟缓了许多,他微微俯身,一点点顺着被子摸索,指尖碰到被角后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蒙着眼的郁赦有种别样的英俊,钟宛脸颊微微发红,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世子……你看不见,不怕摸着不该摸的吗?”
郁赦闻言顿了下,皱眉警告:“你别乱动,就不会。”
钟宛靠在软枕上,艰难点头:“是。”
郁赦抬手,试探的摸到钟宛肩上,他的指尖顺着钟宛的衣领滑下来,褪下钟宛的外衫。
郁赦将外衫放在一边,微微侧过头,似乎在回想钟宛领口的位置。
钟宛看着和自己相距不过两尺的郁赦,喉结动了下。
钟宛一动也不敢动,看着蒙着眼睛的郁赦抬手,将自己领口的第一个扣子解开了。
钟宛忍无可忍,也将眼睛闭上了。
但闭上眼睛后,想的就更多了。
郁赦动作很轻,钟宛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听到郁赦轻微的鼻息……和郁赦微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