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不破戒(103)
辛里早做准备,没等虚慈说完,已经主动交上辟毒珠。虚济先前还有侥幸,心想虚慈未必验得出合欢毒,顿时直冒冷汗,汗珠如雨般滴落。
见此情形,玄苦大师心中已然有数,只公平起见,他仍是等虚慈得出结论,才又开口:“虚净,你来说。”
虚净这时已经清醒很多,他年纪尚轻修为定力不足,所以喜怒皆放在脸上,瞪完眼虚济,这才道:“弟子早被人打晕,并没让师兄去送过任何东西。”
到这地步,虚济仍不肯认罪,辩驳道:“师父,确实是有个师弟模样的人给我的这碗药,由子慧可以给弟子作证。”
人用不着虚道去找来,殿中响起声惊叫,只见有个穿蓝灰麻布僧衣的小和尚被人扔进来,虚悟手里拿着个葫芦状瓷瓶,冷声道:“禀师叔,弟子刚在后山角门外抓到子慧,眼瞧他把子恩推下悬崖,随后就打算将这瓷瓶一起抛下。”
虚悟手执长棍一挑,直接按下起身要逃跑的虚济。子慧只是听令行事,眼下见虚济已经自身难保,自己犯得杀戒又是被撞得正着,要是半句不说,倒时全推到自己身上,那百棍后自己性命必是难保,吓得结巴说虚济的吩咐自己的事。
虚济听子慧都抖落出来,颓然坐地,瞥向虚生时,见就他嘲讽冷笑地看着自己,那幽黑的双眼像是要吞没自己般。
“师父下毒时,正好被守在门外的子恩见到。”子慧身体抖动得像筛子,吐出心中事,语句总算顺畅道:“子恩不知师父下的是毒,是师父怕子恩事后会想起,以防万一,所以让我暗里处理掉子恩。太师父明鉴,我真的没说半句谎话。”
合欢毒的味是特别调制,香味特别,只稍沾上就久难消散,很快达摩院的弟子便在虚济房中找到沾过这味的僧衣,又找到枚绣相思诗的荷包,荷包里头有张纸,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淫词艳曲,尾处写的事赠吾郎,落笔人名娇娘。
这张纸十分褶皱,折叠的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是已经被人打开阅览过多次。
虚悟话语冷硬地读出信上淫词艳曲,在场的小和尚听得内心稍有骚动,只是他们没吃过肉,不知肉味,自然也没有其他反应。
可虚生听到半,已经觉得自己脸色发烫,喉间发出微不可听的轻哼,放在背后的手不由自己勾上怀明墨。两人四指缠绕摩挲,在这庄严的佛殿中,越显桃色淫靡,好在他俩理智尚存,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没做出其他事来。
苦难到底是得到高僧,早已把七情六欲抛在尘世里,他面不改色的听完虚悟的话,眼底微微露出失望,慢声道:“虚济,你还有什么要说。”
虚济脸色如死灰般沉寂,过了良久爬起身,拜倒在青砖地,声音苦痛道:“弟子无话可说。”
子慧见苦难看向自己,连忙匍匐道苦难脚边,连声哀求,“太师父,是子慧糊涂,求太师父不要将我逐出师门。”
苦难没做回答,转过头对神色恍然的虚生道:“虚生,你认为呢?”
虚生掌心热的像火烧,忽然听到苦难的声音,兀地起了身冷汗,掌心立刻变得潮腻,好在有怀明墨的手臂挡在身侧,他掐了下怀明墨手心,迅速抽出手,平下如擂鼓般的心跳,方徐徐道:“合欢斋有心要拖虚济师兄下水,必定是使过浑身解数,我觉着怪不得虚济师兄。”
虚济猛地侧头看向虚生,目含感激,就没差给自己这个师弟磕头了。
苦难收回在怀明墨身上的目光,慢慢站起身,朝虚悟一挥手。虚悟立刻吩咐弟子带走两人,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大殿。
事情既已解决,宋岳善得季博儒所托,在苦难离开前赶紧拦住道:“少林不宜久接女客,博儒如今已经好地差不多,明日我们便会下山。她托我向苦难大师道谢,谢您的搭救和收留之恩。”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苦难喃喃低语,走在前要离开大殿,忽在门槛边停步,回头对虚生道:“以后有空常回来看看,无妄崖那儿,我会派人时常看顾。”
“是,师叔。”
虚生虽知少林的门会一直为自己敞开,可是终究身份不同,自己是再也回不来的。所以这整日他情绪始终很低落,平日里他的话就不多,如今是更少,这边聊得热火朝天迎接初夏,虚生则是腊月寒冬,萧条得令人却步。
怀明墨被冻一天,进屋决定给自己好好暖个身。虚生前脚刚进,听到身后的门急关上,察觉到身后呼吸突然急促的变化,虚生一个回头撞进怀明墨怀里,“你怎么……”
缓缓松开那日夜所思的唇瓣,怀明墨附在虚生耳边蛊惑地笑道:“玄空大师已许你还俗了?”
虚生如今不是当初懵懂时,他很清楚任由事态发展的结果,只是紧贴的两人,像是两团相互取柴燃烧的火,一丝丝烧掉清醒的神志。虚生的心像是要跳到喉口,呼吸急喘,神思混沌地点点头,“是。”
说完虚生蓦地想起还在少林,想要张口阻止,就在说出话来,等他再有机会开口,已经是仰躺在榻上,而榻边挂了两件男子的外衫。
怀明墨几乎贴在虚生身上,根本不给他挣逃的机会,感觉到虚生在扭动,喉间难受地低吟,“别动。”
两人相触间的变化,让虚生明显然觉到自己乱动的后果,他紧张地一动不敢再动,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道:“这是少林。”
“嗯。”怀明墨应声时拽开了虚生内衣。
腰间忽来的冷飕令虚生腰腹一紧,委屈道:“我是出家人。”
怀明墨懒得再理他,自顾自动起手来。
屋外的撞钟声铿锵作响,夜里的寺庙越显庄严肃穆,弥漫在寺中的檀香经年不散,在这样清肃的地方,厢房里的巫山云雨越显淫靡,在那些夜课诵经的掩盖下,谁也没注意到这靡靡之音。
当然扰乱寺里清修,又岂会没有报应,虚生一早起身要稀疏,两脚刚下地,人还没站直就坐在地上了,腰间的酸软无力,腿都觉得不是自己的。
“小色鬼。”虚生随手拿起棉被往怀明墨脸上扔,扒着床榻要爬起来。
虚生骂自己时,怀明墨已经醒了,听那数声“哎哟”的哀嚎,觉得格外动人。
顺着突来托扶自己的手臂看去,虚生忍不住骂道:“你个小色鬼。”紧接像孩子一样撒娇道:“我腰酸,帮我捏捏。”
怀明墨这一揉大有添柴点火的嫌疑,吓得虚生翻身滚下地,很快门外传来急切的扣门声和关心话。
“没事,我不小心绊倒了圆凳。”怀明墨低笑扶起虚生,轻声道:“你要不反应再激烈点?”
虚生恶狠狠瞪了他眼,听到沉香质疑声,担心她会没头没脑地闯进来,声音略哑地开口:“沉香,去柳县问问,有没有宫先生的信。”
第93章第93章
从少林出来后,虚生自灌整整三壶茶润喉,可声音仍旧沙哑没见好转,他下颚搁在软垫上,头随着马车颠簸起伏不停,一下一下的节奏像是和尚在敲木鱼。这事忍上半个时辰还好,可连续颠几个时辰,虚生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下巴磕得疼也罢,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虚生看到在旁饮茶的始作俑者,抬起脚就踹去,谁知怀明墨一把抓住,还在他脚尖轻吻了下,随后说出让虚生恶寒地话,“你的腰不酸了?”
“哎哟,我的腰……疼。”虚生柔柔弱弱地轻呼,乍听像那么回事。
怀明墨松开虚生的脚,轻轻帮他揉着腰,忽地一用力,“你特意让沉香在马良镇备车马,是打算与我分道扬镳,独自敢坏事去?”
虚生松开捂住的嘴,气到忘记自己不适,翻身急道:“我哪里是要去做坏事。”
怀明墨听到虚生起身急造成的轻咳,忙不迭帮他抚背顺气,“你倒也承认打算抛下我往京城那大染缸里凑了。”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就该知道,这事成不成难以预料。事成未必能得到好处,事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祸。”虚生劝道:“我大不了留到西蜀去过我的逍遥日子。可你呢,隐世山庄呢,都折里面?”
怀明墨没做考虑扬声对车外道:“辛里,去京城。”
自己的苦口婆心换来冥顽不灵,虚生气岔地语噎,“你……”
“你什么你?我问你,如果孟广亨或孟英桓登基,季家能得什么好处?”怀明墨稍改坐姿,好让虚生靠的舒服些,手不自觉揽住他腰,缓缓开口:“你还有地方去,季家能去哪里?贵妃娘娘能逃出宫?你不想把季家拖下水,可那位子上的人未必是这么想。”
虚生懒懒往怀明墨怀里窝了窝,嘀咕道:“跟我同行,祸事肯定不断,而且他们必定会把你归到三皇子一派。且不说他俩,你那太子大哥会不会原谅你也未可知,你到时候别怨我。”
“没事,我会加倍跟你讨回来。”
虚生一阵冷颤,想起初见怀明墨的时候,只觉自己眼瞎,心底忍不住感慨,您老真会装。
不过这回完全超乎虚生的预料,他们顺畅无阻的到京城,根本没遇到任何的阻挠。等他到京城后安顿下来才知道,是宫先生派人盯住了几座官宅,换来的太平。
虚生刚走进季家在京城的宅子,后面阿虞就送来宫先生查出的名单,匆匆扫过眼纸条,虚生随手扔进院里煮水的炉子里,“安国侯府……看紧些,还有让宫先生派人去阳明派传句话,让我那老哥哥别识人不明。”
说罢,虚生大摇大摆就往宅里走,好像这不是别人的宅子,而是自己的枯草庐,只是他还没跨进前堂,差点撞上里头出来的季铎瑞。
季铎瑞伸手护住倒仰的虚生,连拍他两下肩,笑道:“甥媳小心。”
虚生尚没反应过来,怀明墨差点被自己唾沫呛到,羞恼道:“三舅舅!”
这一吼倒把季铎瑞有些弄糊涂,接嘴就说:“还没吃干抹净?小明墨不能啊,就你这性格,扮猪吃老虎也不是一两回了。”
季肃善平时惯装斯文,闻言忍不住给季铎瑞一脚,“少说几句,没人当你哑巴。”
季铎瑞两步稳住,瞟上眼虚生那张像煮熟虾子般的红脸,又看眼怀明墨,立刻露出满脸贼笑,可还没等他继续揶揄,季肃善又插嘴道:“进屋说,贵妃娘娘有事来托。”
京城没人打点多有不便,所以白昭容这次是陪季肃善来的京城,她刚见到怀明墨立刻围上去打量了圈,嘘寒问暖好多句。关心完怀明墨,又转头看虚生,见他俊颜憔悴比离开隐世山庄时更差,回头还骂上怀明墨两句。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虚生很不适应,他目光朝怀明墨求助,对方却是一脸笑意没有开口的意思,显然是指望不上。
就在虚生僵站像根木棍时,季肃善从后轻捏爱妻双肩,柔声道:“你不是在厨房炖了补汤,给虚生多补两碗就是了。”
白昭容回头看眼丈夫,心疼全挂在脸上,“可是这孩子瞧着跟纸片似的,那么单薄。”说完她从季肃善掌中挣脱,急吼吼道:“不对,这孩子从前只吃素,炖汤太油腻容易引起腹泻,反而不好。于妈!”
虚生望着白昭容冲出去,半天没回过神,直到季肃善拍他,让他先坐,虚生便迷糊地坐到怀明墨身边。
等虚生坐定,季肃善和季铎瑞互看眼,郑重道:“贵妃娘娘前两天托唐姑姑来话,让你们扶持三皇子夺嫡。”
“她总算醒悟过来,这太子是保不成了么。”虚生讥刺笑说,完全变了个人样。
季铎瑞轻咳道:“你这么说你婆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