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青山(112)
叶酌道:“没错,画。”
他翻开广玉元君传,哗啦啦翻到另外一面,此面也有一句被朱砂标注,乃是:“元君喜江川风物,登闻道台,山河日月皆为笔墨,信手涂鸦,成江川二十四景图。”
叶酌敲了敲书页,道:“江川二十四景图,我不擅长笔墨,画作偶尔也能有一丝灵性,这幅广玉元君最为得意的画作,若聚灵养气,掷地为城,取代被屠过的江川,是否有可能?”
塔灵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三人彼此一望,脸色皆是难掩震惊。
温行略略翻看书籍,迟疑道:“但是取代就取代了,又何必维持水下江川的生机,又让百姓误以为现在仍旧是四千年前?”
叶酌闭了闭眼:“这便是我们要破的局了。”
他语气凝重:“你我皆知,屠城乃是大过,更何况一屠百万,天道不可能坐视不管,轻者消减气运,重者直接降下雷劫。”
塔灵附和:“若是五雷轰地,纵是广玉元君也必然重伤。”
叶酌道:“对,于是姬广玉想找我挡灾。”
历代魔修为了逃避天道制裁,发明了诸多方法,其中成功率最高的一样,就是嫁祸他人,重演一遍当时的经历,将替罪羊绑上去,若操作得当,天道会误以为此人才是元凶,改变追责。
叶酌道:“于是他想做的很明显了,广玉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屠了江川城,他悄悄把城池藏于水底,让里头百姓误以为仍是三千年前,就是为了在霜降当天再屠一遍,若我所料不错,他会绑我上凤口关,而后让天道降罪于我!”
塔灵急道:“你没有修为,不可同他硬碰硬,我们逃吧?”
叶酌摇头:“已经锁了京都,能去哪里?”
他叹气:“我等早在局中,他了如指掌,或许今晚夜探,甚至这本书,也是他想要我们看见的。”
温行皱眉:“这话怎么说?”
叶酌冷笑:“不然整本书两千余面,单单这两句话红笔批注,他是生怕我看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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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爽。
1/6 请个假嗷,我要看一看前面理一下大纲。
第91章
这小小的一间卧房,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人都没有想到,短短几天,事情会糟糕到如此境地。敌人的罗网早已张开,所有人皆深入局中,然而他们却至今被人牵着鼻子,摸不到对手的片身只影。
片刻后,叶酌掐了掐眉心:“都说广玉元君智冠天下,未证道之时就有鬼算神盘之名,果然不凡。”
然而此刻感慨无用,他强压下千头万绪,嘱咐道:“先把清婉救出来,即使他故意被人留在这里,多少也能给我们一点线索。”
温行尚来不及点头,塔灵忽然道:“嗯?”
“这宅子不是就清婉一个?我怎么似乎察觉到了其他的气息。”
叶酌当即皱眉:“何意。”
下一秒,他只听见一道铮然剑鸣,眼前忽地涌起一片碧芒,自缝隙只见窥探,温行长岁剑骤然出鞘,整个人急掠而出,足尖点地,影似惊鸿,眨眼之间飘出百丈,了无踪迹。
叶酌踹了一脚眼前的光墙,咬牙道:“草。”
温行施了一道结界,把他整个人关在这里了。
然而只是过了两个呼吸,雪松长老便折转回来,掐诀撤了光墙,皱眉道:“被劫走了,我追不上。”
叶酌吹胡子瞪眼:“你关我干嘛?”
温行少见仙君如此气愤,一时后怕,他后退一步,眨眨眼:“对方修为不输与我,结界里头安全,我怕你受伤。”
叶酌从来都是保护别人,猝不及防被保护了,整个人都不自在,拽着他往外走:“维持结界就不需要灵力了?打斗之中你还敢这样分心,万一有差错怎么办?”
他气愤:“更何况,我要你随时关照吗?我有那么弱吗?”
方才气机泄露,叶酌察觉了地牢的方向,温行被他拉着往院子里走,也不敢反抗,居然小声的说:“嗯,好弱。”
叶酌:“……”
落草凤凰不如鸡,这年头弟子都敢嫌弃师傅弱了。
他咬牙切齿:“昨儿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仙君的持久力当真没话说,温行现在还腰腹隐痛,他跟在后面拿余光悄悄的扫仙君的脸色,叶酌一回头又挪开,小媳妇一样扫了好几次,直到叶酌瞪他,才咳嗽一声,开口:“救人者修为很高,或许是个仙君。”
叶酌顿了一下,问:“这京城顶上锁城的阵法,你破不了,下阵的是不是也是个仙君?”
温行道:“就算不是,也极为接近了。”
他们一只脚踏入了地牢,儒门不兴刑狱,此处也不甚阴森,就是潮湿了一点,比起牢房更像是一般弟子反省的禁闭室,不但有床,甚至还有一方书案。
叶酌嗅了嗅:“东头第四间,很浓重的血味。”
那是一股胭脂夹血的味道,在腥甜之中透出一股别样的馥郁,正是被叶酌扣了大半的那一种,几人往房里一瞧,这房间仅有的链子上带着未干涸的血迹,稀散的撒了一地,塔灵只瞧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皱眉:“上刑了?”
除了滴下来的成股血迹,白墙上还有不少喷射状的痕迹,要不是内伤吐血,就是极厉害的散鞭抽出来的。
仙家的刑法总是比人间更厉害一些,仙君虽然没了解过,却也知道有些鞭子覆上修为,是可以穿皮裂肉,直接抽断骨头的。
叶酌粗估:“这出血量,清婉那种修为,也只剩半口气了。”
他的手忽然就被握住了。
叶酌回头,温行站在他身后,浅粉色的唇略失了血色,指尖也冰凉凉的。
长老声线有些抖:“按我们估计,清婉应是他的弟子,下手……如此狠?”
温行与清婉同是高修弟子,同样命途多舛,难免有些同病相怜。
叶酌捧着他脸,安抚的亲了亲大美人的额头,又亲了亲眼角,最后抱住他:“有些人连人都不配当,自然是更当不好师傅的。”
塔灵还在四处翻看线索,闻言随口道:“可不是,屠城杀一百三十万啊,还是人吗?”
叶酌:“宝贝儿,这样很好,以后有疑惑或者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温行垂下眼眸,乖乖的窝在仙君怀里:“嗯。”
“?”
塔灵眼皮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奇道:“合着刚刚没人打算和我说话?”
还真就没人打算和他说话。
这屋子本就不大,没什么好翻的,塔灵越过两人,阴阳怪气:“走吧,并无更多线索了。”
几人出了步道,儒门根基在朝廷,陈可真被判谋反重罪,如今门徒鸟兽做散,短短数月,院落已经长满蓬草,挤涨在参差碧瓦之间,显得分外萧条。
叶酌托着下巴,仔细那么一琢磨,总觉着哪里不对。
“他把清婉留在这儿,又当着我们面把清婉劫走,自己却不露面,任由我们走出大门,这是要干嘛?”
塔灵道:“不明白,感觉没头没脑的,挺多此一举。”
“还有。”叶酌竖起一根手指:“我原先一直觉着,清婉让我们发现朱白是倌倌,改变阵法,把我送来京城,他的这些作为都是他师傅的命令。但如今看来,他师傅竟然厚刑重典,如此苛责……”
温行道:“清婉是自作主张?”
叶酌道:“可是这也说不通,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崇宁仙君,也不具备操盘的能力,不可能冒着重伤的风险布局,应当只是局中一枚棋子。”
“只能说他身后,除了他师傅,还有一个人。”
他们照例从后墙翻进了宜春殿,温长老昨儿花的银子足够包崇宁公子一年,故而他的院落里常备酒菜,叶酌拽过来一张纸,润湿笔墨,在上头写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