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青山(17)
“过奖过奖。”叶酌呵呵一笑,把温芒往老虎里一塞,残忍道“你没有选择了,快进去。”
温芒敢怒不敢言,最终还是灰溜溜的进去了,他本来是一座塔,后来修成人。还是第一次进四脚兽的身体,一步迈出,就在桌子上圆润的滚成了一个球。
叶酌捞起他,刚要迈出门,忽然看见两姐妹站在旁边,似乎在等他,青蚨扒着走廊柱子探头探脑。这两姐妹中妹妹要活泼些,也不怎么怕他。
两姐妹显然不是太多嘴的人,看他莫名其妙抱了一个狗,也没有多说什么。
叶酌招招手叫她们过来“有事吗?”
端砚迟疑片刻“老爷,我俩觉着宅子风水略不好,想请个神像来镇着。”
这是景城当下时兴的做法,去仙门宗派请个神像放家里,说是能逆转风水。其实做过神的叶酌再明白不过,拜神的时候自身气运神灵的气运相交互,拜的神气运强大,那一瞬间是会气运变好,觉着通体舒泰,但也仅仅是瞬间罢了,所以多的是人拜的时候觉的否极泰来,一出庙门就飞来横祸。
但凡人自有凡人的信仰,破财买安心这种事,他也无意打消两个姑娘的积极性,便道“行,回头给你们些银子,去请吧,不过是什么让你们觉着这风水不好?”
便是已经堕仙的仙君选下的宅邸,也不会风水不好。毕竟便是再穷困至极的风水,有仙君本人作镇,也会成天下一等一的洞天福地,这与修为气数无关,纯粹是天道对古往今来极少数问鼎大道之极的人仅有的尊敬罢了。
端砚道“老爷,你别说话,你听。“
叶酌静心去听,周围隐隐有鼓乐的声音,那声音极幽微,断断续续,听的人很不舒服。
他道“哀乐?“
青蚨苦着脸“这已经是附近第三家了。张悬姐姐也说整个景城今年风水都不好,不但得病死的孩子多,孩子的资质也不好,她都挑不出几个适合修仙的小仙长。“
张悬就是景城的灵官,也负责登记小孩子的资质,供各大门派挑选弟子。景城虽然不大,十几个有仙根的小孩子还是挑的出来的,若是今年只有几个,那可真是惨淡至极了。
叶酌隐约觉着有些不对“第三家,我们周围三户人家的孩子都夭折了?他们都几岁?”
端砚与青蚨面面相觑,端砚迟疑道“前两个都是十岁,宋司主家的这个小姐刚满了九岁。”
叶酌都不晓得他旁边住了一位司主。
仙君本人从来不受衣食住行方面的委屈。他原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后来仙途也一片坦荡,向来是个挥金如土,做事只看品质,不看价钱的主儿。他买下的这座宅邸虽然久无人居住,价格却不便宜,地理位置也好,隔着不到两条街便是景城司主的居所,故而别人设灵堂办事,他们还能听见哀乐响。
司主这个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家界的皇帝委派官员在各地主事,大地方叫城主,譬如旁边的江川城主,小地方的就叫司主。
这司主,听上去领一城职权,很是威风八面,但在偏远地区的还好,景城却背靠仪山,头顶便是长舟渡月阁,如今修仙之人越来越多,虽说修士讲究不沾红尘因果,各门派也约束弟子不得干预凡间事物,但司主种种行事还是要仰仗长舟渡月。而景城那些修仙的好苗子,也多是被长舟渡月吸纳。
叶酌道“死的都是九或者十岁的小孩子?”
两姐妹互相对视一眼,道“正是。”
温芒摸着下巴“仙君,门派选拔弟子,一般也是小孩九到十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身体发育的差不多,修仙正好。若说疫病,年纪更小的孩子才更容易出事,如今更小的没听说有事,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时候死,实在有些古怪。
叶酌沉吟片刻,忽然吩咐端砚道“去给我拿身雪白的道袍,再取点钱来。“
温芒问“雪白的道袍?”
叶酌低头整了整衣摆“我也不晓得什么情况,不过邻居家出事,我总要先奔个丧。”
温芒道“你觉着去那什么司主家晃一晃,能看出些什么?”
叶酌道“或许呢?”
他道袍本就不少,端砚取了件外罩的,一边替他理系带一边问“老爷要去奔丧?叶司主府上规矩多,您没有请帖,怕是进不去的。“
叶酌接过衣服,飞快穿上“混进去便是了。“他头也不抬,飞快整好了衣衫,叶酌本来生的就极好,面目清贵至极,平常是紫衣玉带,给身上金银带出了丝风尘气,但此时一袭白衣,活像个天上落下的仙人。
他照了照远处的镜子“像不像个小神仙?”
青蚨问抿嘴问叶酌,“那仙人人打算如何混进去?”
叶酌拢好衣袖,一派仙风道骨,含笑道“仙人打算去跳场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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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 可能有点小无聊
第12章
景城修仙气息浓厚,世人笃信轮回六道,道士仙长来给自家女儿祈福的,不管是不是招摇撞骗的,来者不拒,常常还有赏钱。叶酌如果穿个道袍去跳大神哭灵,未必能进灵堂主堂,却绝对不会给拒之门外。
果不其然,司主家的守卫斜睨了叶酌的衣服一眼,拦也没有拦一下“来做法的?灵堂不能进,道士一律往东厢房走,做完了有斋饭赏钱。”
叶酌道谢。
他正想迈步进去,守卫忽然道“等等。”他用足尖点了点地面,倨傲道“狗不可以带进去,有病的更不可以。”
这个态度,显然是把仙君当成了骗饭吃的假道士。
温芒愤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还在努力适应多出来的两条腿,走的跌跌撞撞,四仰八叉,看着确实不那么正常,活像发了癫痫。
叶酌充分发挥了千年老油条的能耐,临场胡编拱手“几位高见,实不相瞒,这狗其实是用来做法的。”
事实上因为司主家的饭好赏钱多,这几天已经有许多人装作道士蹭饭了,守卫都懒的搭理,然而叶酌衣衫洁白,自有一股写意风流,话语中肯让人信服,两人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叶酌鬼扯“古有黑狗血克诸邪,府上新丧,小姐还是夭折,怨气极重。”他做了一个杀狗取血的动作“我这个狗刚好派上用场。”
温芒愤怒的踩了他一脚。
两守卫面面相觑,怕叶酌真的是什么前辈高人,退开一步“抱好狗,你进去吧。”
叶酌抱起温芒,矜持颔首,一振衣袖,纯白的道袍猎猎作响,他表情清贵严肃,步态十分端庄优雅,若不是衣袖里隐隐露出未来得及换下的艳紫色里衣,还是十分仙风道骨道法超然的。
温芒忽然很想回塔里蹲着。
他们刚一进门,哀乐声陡然变大,透过墙壁,似乎夹杂女人的哀哭和男子的斥骂声。
温芒探出脑袋“是灵堂吗?怎么好像有人吵架啊。”
叶酌到道“外人不入内堂,灵堂里都是三服内的亲戚,姑娘头七还没过,不知道亲人有什么好吵的。”
他们绕过面前的影壁,立马有小童来接待,这户人家显然已经接待了很多骗吃骗喝的道士,直接把他往大厅,这厅设有菜肴,离着灵堂却还有一些距离,叶酌仔细仔细去听,隐约能听见吵架的内容。
“嗯,大日道君,长舟渡月阁,恕罪……这是在说什么东西?”
叶酌正打算甩开小童,自己去摸索一番,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他一时侧目,只见一青年跨门而出,气势汹汹,显的极为激动。
引路小童惊叫一声,就想去掺他“大少爷?”
那少爷甩开他,嘴里骂骂咧咧,叶酌刚刚想凑上去套话,忽然猛的一低头,只见一个青瓷茶盏擦着他头皮飞过,啪唧碎成两半,叶酌一回头,只见个头发半百,老爷打扮的中年男子正颤颤巍巍的指着大少爷,吹胡子瞪眼道“宋含章,你个逆子!还不滚过来跪下给道长道歉!”
叶酌从柱子旁探出脑袋,果然见灵堂坐上,宋司主身后坐着个道士,他一身赤红,全身最为突出的特点是头顶的毛发异常稀疏,而且只有天灵盖上一点有头发,可谓秃的十分个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