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36)
世间有灵浊二气,他们仙灵体大多受灵气滋养,但少数入了邪道背负杀业的仙灵是会舍弃灵气,转而吸纳浊气。
这类仙灵往往都挺丧心病狂的,因为浊气难饲,你用它时也受它反噬。浊气这东西比灵气可聪明多了,一旦在仙灵体占得一席之地就拼命让自己生出意识来。这当然是仙灵体不能允许的,于是两个意识便时常内斗,但谁也不能真的干掉谁。
名副其实的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一道佛光一闪,闻不凡人已经飞过去了。
第33章 龙在青天蛟在滩
尧白拍着翅膀就跟上去,看到闻不凡去了城中,他想了想,转身朝那块黑云飞去。风呼呼地刮,扑面而来的血气呛得他嗓子发紧。黑云似乎并不在意突然入侵的鸟,挟裹漫天阴邪之气朝前狂奔。
石砌的城墙越来越近,黑云的速度却愈来愈缓。尧白心头跃上一层不详——闻不凡在城里,,还有很多人都在城里。
尧白振翅往上飞去,乘着疾风堪堪拦在黑云前头,朝中心一个浓重的黑影大喊:“哪路邪灵胆敢人界作祟!” 喊完才发觉失策,应该藏在隐秘处,“只闻其声不见其身”才是。自己这样现出真身,要是对方发难两根手指头就能活撕了自己。
果然,那黑影猛地停滞,窸窸窣窣地声响像是揉皱的纸团被人慢慢展开——那黑影涨大了些许。尧白浑身每根毛都警觉起来,那影子不是人形,也不像兽,只是凹凹凸凸的一团。
“你谁?”黑影看着四周唯一的活物,似乎很费解一只半臂长的鸟哪里来的胆子拦他去路。
禽类聒噪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这几月除了闻不凡和桑宿,他还没跟第三个人说过话。听见对方问,也不管他是敌是友,顺嘴就答:“我叫尧白。”
黑影静了静,说:“谁问你名字了。”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黑影把自己缩成一个不规则的球,比方才沉闷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不知天高地厚的鸟精,滚。”
说完尧白只觉一股力压兜头而下,翅膀像是灌了千斤金石再也伸展不开,整只鸟连同那团黑云齐齐朝下坠去。
完了,尧白紧闭着眼心狂跳不止,这脸贴地的姿势摔下去脸还能看吗。他没得及想法自救就被一股气力拦在半空,同时,不远处的黑影发出一声震天怒啸,还是那句:“你谁?!”
当然没人回答他,闻不凡不话痨。
许是新鲜的人气近在咫尺,黑影逐渐躁动狂暴,周身的邪煞气翻涌不停。闻不凡静静站着与他对峙。他身侧飘着流云,和对方稠墨一样的黑雾对比鲜明。
“此是人界,不能大兴术法。”闻不凡看着黑雾,淡淡说了一条人人皆知的六界准则。
黑影装傻,“这是哪的规矩?”
闻不凡诲人不倦:“六界的规矩。”
黑影大概没遇上过这号的。通常不动手也不动嘴上来就讲道理的人要么是不能打的小废材。要么就是不能打还放不下身段骂浑话的大废材。
可眼前这人的功力显然不是废材。
“去你爷的狗屁!”边上的尧白只觉脑中似有一口斗大的铜钟猛地一撞,然后就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缠斗在一起。瞬时云海逆流,妖风大作。
城里的凡人虽看不见两人正在矮空斗法,但却能看到一朵不寻常的黑云压在上空。地上雪花飞卷,沿街小摊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惊呼和尖叫顺着风灌进尧白耳朵。
他看了一眼正胶着的两人,闻不凡似乎正把黑影往远处引。那黑影却也不笨,想尽一些办法都要往城里来。忽然,尧白看到那影子以诡异的姿态伸展开来,身形暴涨,模样像是一条大蛇。
那蛇的身躯壮实异常,腾身在黑雾里翻上翻下,身形依然没有停止长大。
尧白骇然瞠目:这哪是蛇,分明是条龙!
那龙朝天连声狂啸。尧白心叫不好,不假思索朝一片混乱的城中扑去。蛛网似的闪电几乎擦着他羽尖腾腾而过,尧白使出浑身力气还是赶不及——广厦高楼如同泥塑的壳子一般顷刻倒下,眼看城下乱石飞走,哭声震天。烟尘敝目,尧白在间隙之中望见一道小小的,异常熟悉的身影。作祟的黑雾将地上行人一个个卷走,那孩子躲在狭小的巷道里吓得嚎啕厮叫。
他不知道为什会这样,自己只是出门来买山楂糖吃。因为明日就要去外祖家了,走之前他想最后再吃一回最爱的山楂糖。
红红的山楂还在糖汁里滚,下一刻整个摊铺就被卷上天,混热的糖水落在脸上,霎时就把他烫哭了。接着就看到更恐怖的一幕:数不清的闪电带着“刺啦刺啦”的声响罩在头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到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嚎哭。那闪电像是大蜘蛛的脚,把地上的人一个个勾上去。他仰头看着天上,飞虫似的人在乱转。一声惨嚎之后便像叶子似的往下落。
他害怕极了,此刻喊奶奶喊娘亲统统不管用,没有人会来救他。他会像那些人一样,被“大蜘蛛”的脚拉上天,吃干净肉喝干净血,然后变成一张面皮掉下来。
他喊得声音发哑,那阵怪风还是一步步逼近自己。半大的孩童也知道认命二字,他近乎绝望地抱住头,努力朝墙角缩着身子。反正都要变成干瘪瘪的皮,这样可能会不痛一点。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拖扯出去,身子猛地上升。越害怕时反而叫不出来了,他死死咬着呀,很有骨气地想:再痛我也不叫。
预料中的可怖场面没有来,他感觉一只手拦在腰后,接着落入一个怀抱里,下一刻脚也踩上了实地。
他已经不知道该害怕还是惊喜,抬头看到个异常好看的小哥哥,穿着雪青菊花同样颜色的衣服,一手扶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拿了根烧火棍。
尧白此刻内府充盈,源源不绝的灵力灌注砭魂骨,火舌卷尾而去,纷扬的雪花瞬时化成热雨落下。小孩呆愣愣抹了把脸,好看小哥哥手里的烧火棍变得通红,像是熬糖汁的炉灶里烧得很旺的炭。
再眨眼,天朗气清。落下的雪花贴在脸上,凉得他一激灵。
他依旧呆愣愣的,仿佛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眼看自己就要死了,眨眼又不死了。地上到处搭拉着的破破烂烂的人皮提醒着他:刚才真的有人死了,很多人。
尧白看着全须全尾的孩子,松了口气。小孩眼神呆滞,全然不似之前来家时的活泼模样。他摸了摸小孩头,“害怕了?”
小豆子点头,任由尧白拉着,带他小心绕过满地狼藉,朝家的方向走去。
“哥哥。”小豆子缓过来了,不知怎的总想觉得这个哥哥很亲近,“你是住在山上的仙人吗?”
“不是哦。”尧白抬手指了指天,“我是住在天上的。”
小孩的悲喜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眼角还泛红挂着泪,此刻听见尧白的话立刻就兴奋了,大声道:“我娘说仙人都住在山上,只有很厉害很厉害的仙人才会被奖励,住到天上去!”
尧白点头表示赞同,“你娘说得没错。”
一大一小踩着路上积雪,手牵着手慢慢往前走。尧白手心蕴着一丝灵力,极缓极缓地没入小豆子小小的五指。走完这条路他就会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
小豆子只觉得仙人哥哥的手缓和得很,忍不住攥得更紧了些,“可是哥哥,我娘亲说仙人都拿的剑,还可以站在剑上飞。”他疑惑地很,“可你为什么拿着烧火棍子呀?”
“....那不是烧火棍子。”尧白说:“是很厉害的东西,比剑厉害很多很多。”
“哦!”小豆子重重点头。
“走吧。”尧白停在小路岔口,放开他:“自己回家去吧。”
小豆子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忽然转身跑过来抱住尧白。他把头埋得紧紧地,说:“哥哥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对于小孩子而言,可能意识里一切熟悉的安全的都是好的。小孩每回来家的时候总像小狗似的围在他身边,偶尔还会搂住他的鸟脖子吸上一口。他说毛茸茸是太阳的味道。
小豆子抱了好一会,终于在尧白催促下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