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黑袍人的背影消失在车厢内,温瑶收回视线,向着负责看守佣兵队长的方向走去。
“怎么?”
佣兵用露骨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棕发棕肤的干练女子,缓缓露出一个颇具暗示意味的微笑:
“是……还有什么事吗?”
温瑶对此视若无睹。
她指了指车厢的方向,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什么?”佣兵皱起眉。
温瑶皱眉问道:“你们就这么相信他会给你们真实的信息吗?难道你们就不怕他别有所图,故意给出你们错误的信息吗?”
佣兵嗤笑一声: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们的首领有道具可以保证这个人说的绝对是真话,就连你们的头儿也亲眼见到了,当然,你要是想今晚一起喝一杯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带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对面女子职业化的漠然目光堵了回来:
“多谢,还是不了。”
温瑶冲他点了下头,然后转身上了车。
偌大的车厢内只有四个人,被牢牢绑缚住的黑袍人,温瑶,一个管理局的手下,已经一个佣兵。
押运车发动,缓缓地向前驶去。
黑袍人一声不吭地坐在后面,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几乎让人疑心他已经死了。
温瑶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那个佣兵说的没错的话,眼前这个黑袍人提出的仪式不是假的。
他居然是真的想将巨龙送回深渊?
温瑶发觉自己很难相信。
她微微眯起双眼,视线落在坐在自己对面的黑袍人身上。
管理局的局长可能不了解这群人,但是她不一样。
在进入管理局这么多年以来,她和这群黑袍人进行过不止一次的交锋,并且,在穆珩离开前曾交给她一个任务,那就是深入研究这群异教徒的档案和资料。
结合资料与实战经验,温瑶确认了一点。
——这群异教徒都是疯子。
他们是狂信徒,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死亡和痛苦对他们来说是愉悦与追求,他们不会恐惧,也不会被腐化,威胁和贿赂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直觉告诉温瑶,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退出。
温瑶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她退出,管理局局长会立刻让自己的手下前来接管。
这是顺理成章的越权。
倘若她不主动加入进来,不仅无法参与这场仪式的进程,更会导致战斗科的权力被架空……尤其是在还不知道穆珩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之下。
但是,即使她现在配合,局长那边仍然顾忌着她是穆珩的心腹。
那边收走了她所有的联络装备都被收走,切断了所有能和外界取得联络的方式。
再加上,作为从底层爬上来的平民,温瑶在管理局上层孤立无援。
现在只能等待时机。
举办仪式之地,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由鲜血绘制的法阵在地面上闪烁着邪异不祥的光泽,时则淳和时瑞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太过恐慌,面白如纸地缩在角落打哆嗦。
所需的深渊之石被运送前来,放置在阵法中央。
黑袍人缓缓地走上前来,脚下的镣铐被拖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在阵法前跪下,将手掌按在粘稠的血液中。
复杂而古老的咒语从他的口中吐出。
明明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感到头晕目眩,震耳欲聋。
诡异的红光从地面升起,狂风在空气中盘旋,灰黑色的阴云遮蔽天空,掀起尘土与碎石,几乎让人睁开不开双眼。
最可怖的是那从法阵中升起的强烈魔压。
其中仿佛蕴藏着某种古老而鬼魅的力量,几乎摄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像是一个可怖的磁场一般,令在场的所有人
整场仪式漫长的就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黑袍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看上去比刚才仿佛苍老了百岁,青黑色的丑陋纹路已经将整张脸覆盖,右眼被一层极厚的白翳覆盖,很显然已经瞎了。
但是,他的嘴角却缓缓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个穆家人对龙会有多执着。
不过,很快,整个大陆都会知道了。
黑袍人缓慢地环视一圈。
仪式虽然已经结束,但是那强大的魔压还没有消失,所有人都还正在被那种恍惚的状态支配。
他收回了视线,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
他的任务结束了。
——接下来该处理掉唯一的后患了。
黑袍人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愉悦的神情,然后,他张开嘴。用尽浑身力气向着自己的舌头狠狠咬了下去。
只要处理掉后患,这场局就不再有破解的方法。
真是多么令人愉快啊。
下一秒,一只手死死地扳住了他的下颚,纤细柔软的手指此刻却仿佛铜浇铁筑一般,充满了可怖的力量,然后用力向着一旁扭去——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骼摩擦声响起,黑袍人的下颚被卸了下来。
……什,什么?
黑袍人唯一能够视物的瞳孔骤然紧缩,缓缓地扭头,向着自己右侧的盲区看去。
棕发棕肤的女子此刻正在剧烈的喘息着,一只手垂在身侧,半只袖子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刺眼的猩红,此刻还在往下淌着血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破碎的布料间,隐约可见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是被她自己的武器所伤。
她就是靠这个在魔压中维持清醒。
温瑶抬起眼。
一双蜜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灼灼火光,她短促地笑了一声,面庞仿佛刀刃半米带着逼人的锐意,她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
“乖一点,别动歪脑筋。”
*
“……”
看着不远处躺在财宝堆里的时安,魔虫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个……大人……”
时安抬起头:“嗯?”
魔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该不会是……”
“什么?”少年歪了下头。
“想念……”
魔虫深吸一口气,然后才不情不愿,磕磕巴巴地将剩下的几个字说了出来:
“……那个人类了吧?”
时安一怔。
他从财宝堆里坐了起来,一双赤金色的竖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魔物,似乎正在定定地思索着什么。
魔虫被他看的背后发凉:
“大,大人,怎么了?”
时安没说话,也没有动。
它吞了吞口水,试图给自己找补:“我,我刚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您不要太当真……毕竟,毕竟,您可是骄傲而尊贵的巨龙,一个区区的人类怎么可能影响您的心情呢?您等着,我这就给下面传命令,让它们根据您的要求去找财宝……”
魔虫没有说完,时安眨眨眼,打断了它的话:
“你说的对。”
魔虫:“……哈?”
时安从财宝堆中跳了起来:“你说的对!”
魔虫:“?????”
少年身上的暴躁和心不在焉一扫而空,那双金赤色竖瞳中仿佛瞬间被点燃,勃勃的生机在眼眸深处跳跃着,他俯下身将魔虫捉到手中。
魔虫好久没有被这么对待了,它心中一慌,几条细腿在空中扑腾:
“等等!大人!您要干什么!”
时安将魔虫放在掌心里,托举到和脸齐平的位置。
他认真地说道:
“是的,我是一条骄傲而尊贵的龙。
所以,只要属于我的东西,谁也别想动——无论是那些被丢在大陆的财宝,还是穆珩,都是我的所有物。”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