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向稳重的贺楼也忍不住皱眉,眸里闪过些许厌恶。
唯独陆言礼静静地注视着那个黑黝黝洞口,没说话。
贺楼说:“好了,毕竟是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的朋友。大家多体谅一下。”说罢,他来到那个洞口前,接过安星宇手中的煤油灯,往下照了照,冲里面喊:“吕秀秀,你在吗?”
吕秀秀没有回应,只有那堵在喉咙里的支吾哭泣声依旧响亮。
“奇怪了,我明明让她在里面待着啊。”柳厦百思不得其解。
贺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立刻说:“快!我们快下去!”
说罢,他跳了下去。
地下室的构建很奇特,跳下去落在离洞口一米高的地面上,弓着腰前进往下走一段下坡路,就可以到达前面真正的地下室房间。村子里不少房屋底下都有这样的地下室,用于储存冥婚所需要的尸体。他们住的小楼房附带的这间地下室,算是村里最大的地下停尸房之一。
毕竟是好朋友,他们自然不能亏待了丁从露。要是丁从露还这么不知好歹……
贺楼脸色阴沉下来。
希望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娜几人跟着跳下去,跟在贺楼身后弓着腰往前走。他们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呼唤着吕秀秀的名字。
大约是听到了呼唤,女子支吾哭嚎声更加明显。
陆言礼走在最后一个,他环视一眼柴房里的设施,目光在一堆柴火前凝了凝。但他什么也没说,慢悠悠跟在后面跳下去,弓着腰前进。
一跳进去,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气息自脚底直直蹿起,涌上天灵盖。
那是几乎能把灵魂冻成冰的寒冷。
脚落在有点湿软的泥土上,借着前排煤油灯穿透几道阴影残存倾泻到后头的弱光来看,这些泥土像是浸足了血液,泛着深红色,一脚踩下去,连鞋底都是红的。
陆言礼静静跟在他们身后,地下室虽然大,但道路初期格外狭窄,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走了一小段后,四壁明显宽阔起来。
柳厦趁机赶上前面的贺楼,与他并排走。沈娜并不想和陆言礼一起,待路面扩宽后同样赶上前面两个男人,只留陆言礼一个人坠在后面。
越往前走,湿冷泥土与浓重水腥味掺杂的味道更加浓郁,几人像是没闻到似的,顺着墙壁拐过几个弯,面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间约摸二三十平米的空房间,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具深色厚重的木质棺材。
棺材并没有完全合拢,女子哭叫声正好从棺材里传出。
“吕秀秀,是你吗?”贺楼大声问道。
他把煤油灯交给沈娜,自己来到前头,对柳厦道:“来,帮把手。”
村里很看重冥婚,棺材也要用最好的料子,光一个棺材盖就厚重到一个成年人难以推开。贺楼抵着木质棺材盖的头,柳厦卡着尾,一点点将盖子往旁边移开。
哭叫声戛然而止。
那股阴寒的气息几乎在一瞬间侵满整间地下室,极度彻骨的寒冷,令距离最近的贺楼打了个哆嗦。沈娜手中的煤油灯火苗飘摇两下,彻底熄灭。
地下室陷入黑暗。
柳厦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但这火苗不知怎么回事,一点燃马上又熄灭,就好像有什么人恶作剧故意将它吹灭似的。他打了几次火也没点着,悻悻地将打火机重新塞进口袋里。
这下,地下室一丝光亮也没有了。
“吕,吕秀秀?”贺楼不确定地问。
“吕秀秀,是你吗?”沈娜同样问,“你别搞恶作剧了,要守规矩。”
喊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传来女子的哭叫,煤油灯重新亮起,暖黄昏暗的光照亮整间房。
“是我……我在这里……”
声音从棺材内传出。
经过刚才的黑暗,几人移动了位置,柳厦下意识走到棺材头部被推开一点的位置,低头去看:“你怎么……”
话未说完,棺材里伸出一双惨白毫无血色的手臂,这双手牢牢地缠住了柳厦的脖子,而后用力一拉,柳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拉入了棺材内。
下一秒,棺材盖缓缓合上。
“柳厦!!”
贺楼与沈娜齐齐惊呼,拼命去推棺材盖,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推都无济于事。又过了好一会儿,煤油灯闪了闪,棺材盖动了动。
那个需要两个成年男人才能推开的棺材盖,此刻自动缓缓向尾部移动。
随着棺材盖的移开,一个面色惨白,身着大红嫁衣的女人缓缓坐起身。
贺楼和沈娜突然间顿住,一瞬间晃了神。
他们到地下室来,是为了……
为了……为了找吕秀秀和丁从露!
对,丁从露被关在底下了,沈娜让吕秀秀看着她。
但是他们来到地下室以后,只发现了困在棺材里的吕秀秀,她还穿上了本该由丁从露穿上的嫁衣。
丁从露是不是已经跑了?!
贺楼与沈娜一瞬间气愤无比,上前来扶起吕秀秀。
吕秀秀坐在棺材里,伸出手缓缓将棺材移开,她整个人像一条柔软冰冷的蛇,坐起身后,伸出手,沿着棺材内壁抓住了两人搀扶的手,缓缓地从棺材里被拖出来。
大红色绣花鞋拖在地面上。
“太过分了!丁从露这样实在太过分了!”沈娜愤愤不已,“秀秀,你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吗?”
吕秀秀很慢地摇了摇头。
沈娜便为难了:“那现在可怎么办?明天就要办喜宴了。”
贺楼沉下脸:“和村长说一声,让全村的人帮忙找找。”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找到以后呢?”敢违背村规逃婚的女人,陈正豪还会娶她吗?
贺楼说:“按照规矩处置。”
他转头看一眼已经穿上嫁衣的吕秀秀,说:“反正明天要办喜宴,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新娘,回头我和正豪说说,新娘换成吕秀秀也可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地道口,沈娜先攀着壁上去,然后伸手下来接应。贺楼托着吕秀秀,好让沈娜拉对方上去。
一握住那只惨白冰冷的手,沈娜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她定定神,把人拉上来。
接下来是贺楼、陆言礼。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再提到,和他们一起下去的同伴柳厦。
第26章
贺楼通知过村民们后,平日里气氛和缓喜庆的村庄立时如浇下一瓢沸水,彻底沸腾起来。
竟然有新娘敢逃跑?这放在规矩大于天的红河村,绝对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贺楼站在村长面前,只觉得羞愧无比,他自责道:“出现这种事情,是我没有教好他们。”
如果是清醒时的贺楼,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在红河村里,承认自己犯了错,就一定会受到处罚!
听到这句话,村长的神情立刻变了,他的嘴角高高扬起,像是听见了最美妙的话,然而他的眼里却充满着冰冷和怨毒,他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贺楼,面部逐渐扁平,像一只纸扎娃娃,鲜红细长的口一开一合:“这可是你说的,你犯了错误,要……要接受惩罚……”
村长的异变足以让平常的他们毛骨悚然,但此刻他们却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只围着村长,希望让他改口。
另外一个叫赵川的人立刻说:“村、村长,楼哥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
赵川就是最初质疑沈娜的男人,当然,现在他并没有这段记忆,只记得,自己在和团队活的这几年中,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好的犹如亲生兄弟姐妹一般。此刻,哪怕他心里知道触犯村规罪无可赦,但他也认为这只是丁从露一个人的问题,和贺楼有什么关系呢?
见状,其他几个执行者也纷纷说情。
“对啊,村长,要罚的话应该只罚丁从露,是她要逃跑。”
“对,楼哥一听说后就马上来和村里报告了,这不是他的错。”
每个人都开口求情,唯独陆言礼没有动静,这让小团体其他人很不高兴,但村里规定必须对朋友友善,否则他们早就逼着陆言礼开口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