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角色在红方跟前蹲下,把他口袋半露出来的压缩饼干拿出来,丢掉。
红方已经不能动了,只动了一下眼睛,看着那个可怕的小箱子。
“你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母亲”说,抚摸红方的头发,“以后——你就会乖了。”
红方静静地看着它,好像那真是他母亲。
两个被红方打碎过、又长回来的怪物把他架起来,准备塞进箱子。
这种出身的小孩子会经历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但韦安还是很不高兴。
那些人把红方带到了箱子旁边,他一动也不动,好像是死了。
他不再笑了,很平静,是完全熄灭的双眼,认命了。
韦安看过这样的眼神,在镜子里。
回忆里总是深夜,没有具体事件,他只记得那种已经死掉似的冰冷与空茫。
还有父亲,他记得某个午夜,他蜷缩在阔气大宅的一个角落,伤重到他希望那些人会放弃他。
但父亲以一种能持续到永恒的耐心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我不会让你死,我花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让你死。”那人说,“一个小时前,奴隶系统已经生长完成,你再也跑不了了。”
那人温柔抚摸他的头发,慢慢说道:“你只属于我们了。”
他看着父亲眼中的自己,那眼神就像这样。
韦安把这些记忆挥开,这小崽子也许命能好点。
那些人把红方往箱子里塞到一半,外面传来机车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能量枪的射击。
李组长那批人赶到了。
韦安很确定自己能赶得及。
恶灵世界想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角色”,它用了极大的能量困住归陵,阻止自己的力量就没那么强了。
在这种地方,李组长那批人不足以带红方脱身,但自己是能赶上的,而且它困住归陵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他们应该能救到那个孩子。
但变故陡然发生。
第一百三十章 归陵的视野
在这一瞬间,韦安视角骤然转换。
他蜷缩在一间光秃秃的床上,是间囚室,通体都是高档合金,接缝一体成形。
他身体里疼得像被烈火烧灼着一样,且完全无法移动,指尖都动不了一下,突然从一个健康的身体陷入这个状态让人极为崩溃。
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但不知在等什么。
他的情绪是黑色的,世界一片灰暗,绝望笼罩一切,没有出口。
韦安看着视角有限的景色,这不是恶灵世界会有的东西,倒有些像科学部这么多年关归陵的地方……
韦安一阵战栗,意识到发生什么:他和归陵的感觉同步了。
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也不奇怪,这个恶灵世界可以对人的情绪状态进行微调——刚进来时医疗部门就建议他们带一些控制情绪的药物,它能潜移默化,把人类的意识状态调整得更像这个世界的居民。
韦安身上有那座和归陵有连接大城火焰的感染,它可能找到了这个漏洞,一瞬间让他和归陵的感觉知同步。
这是一种可怕的同步。
韦安疼得像严重烧伤一样,但又极冷,仿佛被极重的物件压着,身体很多的部分压碎了,不知糟到什么程度,糟到你根本不想知道。
而比起疼来,那不可阻挡升起的能摧毁人精神的感觉,是那种污秽和虚弱。
他从骨子里变质了,完全成为了废弃物品,每一寸肢体和内脏都被扣住,打上恶心的烙印,成为他们称手的武器,随时能被那些人拿来干想干的事。
韦安不知道归陵在想什么。
那人似乎屏蔽了自己的情绪,韦安只能感到一片完全的黑暗。这灵魂像沉到了深渊的最底层,看不到一丝光。
他知道这种感觉,在最糟的时候,你无法思考任何事,只能相信自己是一个物件,被怎么对待也没有关系,你没有感觉。
韦安意识到归陵在哪里,这是他角色所在的情节点。
在这部沉闷的电影里,“丧妻者”是其中最奇怪、也最有商业片特质的角色。
他是个智力很高的人,妻子惨死于一次祭祀之中,他也在现场,精神崩溃了。
他逃回了家,整个人有点疯疯癫癫。他本身是做科研的,想推行某个技术,言语中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神明的不尊敬。
在场外观众看来,他的一些说法很有道理,可能会给电影里人们的生活带来积极的变化,但在这个所有人都浑浑噩噩的世界中,他有一股让人不安的和时代的不一致。
“丧妻者”的家人觉得他这样会带来危险——虽然看不出什么实质危险,但在一个所有人处于同一心理状态时,你能隐秘感知到那种恶意的气氛——于是给他下了迷药,找镇里的人做了一个手术。
这是一种彻底切断大脑和身体联系的古老手术,“丧妻者”从头部以下瘫痪了。
他们把他关在黑暗的小屋子里,给他上了营养点滴,那人就这么在无人的房间里慢慢腐败。
这条故事线非常隐晦,只提到其中一个角色偶尔路过一间漆黑的屋子时发现,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电影最后也没说这角色死没死,韦安希望他早点死。
现在想想和归陵的人设挺相称。
韦安不知道眼前场面是归陵在科学部的什么时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一角隐隐可见拆下来的束缚器械,像异态的怪物一样伏在角落,残余着血肉的碎片。
他依稀看到一个零乱的手术台,像恐怖片里那种,沾血的手术刀,人体的组织,碎掉的骨头。
他看不真切,归陵没看那个方向。
归陵张着双眼,静静看着前方。
他一动不动,韦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动一根手指都不行。
接着有人走进来。
归陵的视角只能看到对方的一部分,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在他跟前停下。
韦安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人形像是一大堆赘肉组成,勉强裹在人类的衣服里。
它俯视归陵。
好一会儿,周围一片静默。
“看来你暂时逃脱了,”那个人形说,“但这只是一个小假期,等新的管理员到来,他们会把你剩下的部分也拿来喂我。”
它蹲下身来,凑近看他。
它的面孔也出现在韦安的视野中,有些面熟,可能是科学部的某个重要人物,但是恶灵世界伪装得很随便,只有模糊不清的轮廓。
那人形的眼睛异态比韦安之前看到的所有都明显,是两个圆洞,外面一圈眼白,中间一片平板的黑,完全无法理解。
深渊里生物通过人形有限的身体投向这个世界,那支势力觉得自己创造了属于他们的神明,一切皆可控制。
但没人知道在这种技术之后,他们召唤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们的人邀请我来的。”它说。
“一个滞留的契约指令,锁不了我几分钟。”归陵低声说。
韦安在感知中和他一样躺着,心里想,原来这就是契约了。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它,深空间的系统完全被压制住,人类的身体无法移动。
但束缚归陵的这个不够强,韦安能清楚感觉到归陵系统在深空中伸展,太巨大了,临时契约指令像一个个锈蚀松动的铁扣,在他的力量下一枚枚崩解。
可它说的那些话让韦安感到发冷。
“对我来说,拖你几分钟就够了,”怪物说,“你觉得你很强,但你们的人给了我一个能临时控制你的契约指令,因为他们判断,我的意志会比你的重要。
“最终你就算挣脱了这个指令,也没有意义。想想神荒的那次背叛,人们喜欢这种权势,世界就是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它凑近他,韦安能感到这生物的恶意、渴望和谨慎。
“我不会死的,他们手里有我的数据,会不断复活我,给我最好的资源。”它说,“‘伏羲殿下’,我可以留你一命,把你锁在纪念的神座上,你就当一个……蛮荒远古来的、让所有人都战栗的怪物,你看着我们用你的力量折磨那些奴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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