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建筑对他的感官进行了相当彻底的阻断,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专注地朝向他,但什么也看不见。
他站起来也困难,秦卫把他抱起来,调整了一下石椅,弄了个靠垫。他喜欢这种把这样一个脆弱的人握在手里的感觉,他想对他做些什么,证明这是自己的。
他系统的触手轻柔地从黑暗中爬出来,他可以在这里做一些事,这是他的东西。
他轻柔地绑着他的脚踝,触碰他的脖颈,他想到那个梦,很兴奋。
这时那人开口。
“珊瑚礁那边有两次大战役,但是撑住了,”他说,“我们最好在第三次之前解决,不然通道很可能会崩溃。”
秦卫想,这果然是个梦,还有珊瑚礁。
“这里有当年工程部植入的防御信息,它对你的这种入侵会导致防火墙强制升级,”他的“糖”继续说道,“这里信息污染太严重了,不要直接升级,这个防御点会给你形成一个外围防火墙,让它不可能完全侵占你的系统,你不会完全失去意识,还能动用力量,到时动手就好。
“不要升级,听到了吗,韦安,它会造成污染!”
“韦安”这名字让秦卫心里一沉,提示他这是在一个梦里,计划中的另一个人已经不在了,影子都没有,多半是被彻底污染和毁弃了,秦卫了解这座地狱的每一寸。
所有的梦后面都是一片森冷的现实,没有任何喜悦可言。
但秦卫停下触手冒犯的动作,看着对面那双失焦的眼睛,假装自己就是那个人。
他说道:“你怎么能确定是我的?”
“当然是你,”那人说,“你总会找到我,永远都不惜代价地想出去。”
这两人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事才能达成这样的信任,秦卫想,可是一切仍旧消失了。
“是的,”秦卫低声说,“我总会找到你。”
他忽视现实,让梦里的高热持续。
“我看到他对你做的事,”对面的人说,声音压抑,“你……那种痛苦……”
他声线里带着杀气,在这种时刻仍带着能毁灭地狱般灼人的锋锐。
他停了一会儿,无法说出后面的话,接着突然凑过来吻了秦卫。
秦卫吸了口气,完全没有防备。这是个笨拙、狼狈但很坚定的亲吻,没有梦里的色情,这人没有力量了,手触碰到他的面颊,在发抖,冰冷如死去人的手。
这亲密与渴望是死掉的梦想,一片浮光,可这一刻却又是如此巨大的力量,遮盖一切。
秦卫头脑发热,他感到眩晕,这吻把他带到这梦更高的热度中。
他难以判断事情的真实,也凑过去回吻他。
他的吻侵略性十足,和韦安大概很不一样,这人此刻是他的了,他在脑中含糊地对情敌宣布,虽然那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幽灵,这不是力量或是对方是否死了的问题,是本质上的不同。
在这种时候,秦卫本能想把猎物绑紧,摧毁,但他还是控制住了。
他结束了这个吻,没做更多,好一会儿只是盯着他,只轻柔地用手去碰。
他觉得自己极其可悲,他当然想要做点什么,可还是没有。太可笑了,他想着一个梦,而这个梦注定不是他的。
他赢不了那个人,他甚至做点什么都不行,他太肮脏了。
他缓慢退开,保持距离,保持……尊重。
秦卫抚摸那人的头发,无意义地理了理他的发丝,扶着他坐好。
之前他把他压在石头上,这人样子有些狼狈,衣服也弄乱了,他也帮他拉了拉,看上去端正点。
“等我进入最深层,”秦卫说,“我会动手的。”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会这么做。
这么干当然是疯掉了的行为,会害死他,但反正秦卫的命运也是如此。
对面人无焦距的眼睛看着他,他可以在他还未恢复视力的时候,变成韦安,替他完成这次袭击。
这样很不错,他早就明白了,即使在做梦的时候,他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姓名。
他不想看到他自己,从来都不想,秦卫没什么可做的梦,他连在他的梦里都无法再飞起来了。
他已被折磨到不能想象真正的自由了,他见不了光,但他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别人的。
乐观点想,他真的能严重伤害到父亲,那人会杀了他,或恶毒地惩罚他,把他变成污秽的怪物,但他会给这个人制造机会。
他的糖可以自己逃走,到外面的世界去。
“我会做好的,”秦卫说,觉得自己的语气像梦呓,“到时我们就能一起逃走了。”
他迟疑了一下,在那人额头上亲了亲,觉得自己的动作真TM纯情到受不了。
“我走了,还有一次巡逻。”秦卫说,“我会照着约定做,我们这种人应该得到拯救。”
“清理掉奴隶系统。”那人说,“他们怎么弄出这种恶心的东西。”
秦卫笑了,低声说道:“是啊,让那么多人甚至永远不会呼救了,只是一大群感恩的奴隶。”
他转身离开。
“秦卫,”身后的人说,“我会救你。”
秦卫回过头,死死盯着他。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位置
秦卫站了大概二十秒钟。
他一动不动,在听到这名字的一刻,他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清醒过来,回到属于他的身份中。
他在地狱中穿着一身正装——父亲喜欢这样的穿着——回头看那个失去感知能力的人,他在这个黑暗恶心的身份里,他不是别人。
梦里那颗糖朝向他,表情平静,不是在嘲弄,也不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骗局的样子,话本来就是对他说的。
秦卫想开口问,最简单的是“你说什么”。
这人知道他是“秦卫”,但为什么一直在叫“韦安”的名字,说得他们好像是朋友,在结伴从地狱中逃亡?
甚至一些信息都对得上——他说的“杀了他”显然是指父亲——一切仿佛秦卫的一个倒影,那么相似,但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不同的地方在于,秦卫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会拥有同伴,得到一段感情的人。
但秦卫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站在石牢边缘,脚边虫子惊悚地蜷缩着。
秦卫非常清醒,他从没这么清醒过,他知道自己是谁,他的身份,知道他自己的黑暗本质是不可改变的。从很久以前就再也不可能了。
秦卫才不会问话,秦卫必然会立刻把这件事报告给父亲,并在此之前折辱他一番。
他这辈子只有一件核心工作,就是为父亲服务,除此以外他干什么都行。他当然想要让这个人来满足自己无尽的饥饿,他要去弄脏他,吃掉,回去和父亲说一声,自己尽责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秦卫用那双阴沉的眼睛看了那人一会儿,触手蠢蠢欲动,对方一副把他说的那句荒唐话拯救的话当真的样子。
这人非常强,但天真得不可理解,让人想教他好好面对现实。
秦卫转身离开,他知道再多呆几秒,自己会干什么。
秦卫冷着脸离开那个“糖果屋”——他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个词,人脑里经常有些愚蠢的念头。
他下了楼,在这片地狱巡逻。
四周楼梯的把手陈旧,下面是万丈深渊,传来笑声、私语和啃噬的声音,他听到交配和疯狂的呓语,纳米机械和生物结合体液的摩擦声,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
秦卫如同一个魔鬼中的牧者,撑起让它们持续混乱的这座地狱大殿的穹顶,力量形成鞭子一样无形的状态,把这些东西驱赶到一起,它们毫无智力,只会斗殴、排泄和交配。
他需要减少它们的残损,把有效卵分出来,进行培养。
那被切割和虐待过人形模特的东西在角落筑塑料巢,里面有一个孩子吃空的身体,大概是走散后被它们捕获的。
秦卫用腐蚀性的力量惩罚了它们,巢里损毁了一半,里面情况多看一眼都恶心。它们传来鬼哭狼嚎的尖叫,还有污秽生物移动时恶心的摩擦声,接着又开始哭着筑新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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