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急匆匆跑回来,抱起他去找医生。莱茵染血的小手抓着他的衣领,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却觉得并不怎么痛。
但是现在,那股疼痛跨越了十年之久,终于还是降临在他的身上。
胸口的伤疤像是裂开了,缝合的线根根断裂,鲜血从中溢出来,却流不回心脏。
莱茵并没有把张海洋的事情告诉唐川或者张潮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走吧,看在前几天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今天的一切我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乔伊看着他,“你不该再来找我,我们是敌人了,莱茵。”
说完,乔伊转身就走。莱茵攥着拳,“你真的确定自己做的都是正确的?权势就真的那么重要?!”
乔伊顿住脚步,回头,月光下他的脸清冷俊雅,还依旧是莱茵迷恋的模样,“那你确定自己做的都是正确的吗?那些所谓的公理正义对你就那么重要?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我在你心里,并不比它们重,不是吗?否则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质问我。”
莱茵沉默,因为乔伊说的是对的。
然而当乔伊晒笑着,又再度转身离开时,莱茵又缓缓说道:“公理和正义很重要,因为那是做人的底线,是世界运转的秩序。公理和正义是所有人的,但只有你是唯一的。”
我爱你,虽然不能与你同行,但不管你将走向哪里,我的心也依旧与你同在。
可是乔伊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停下脚步,莱茵独自一人站在风里,像一棵孤傲的白杨。
乔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从高楼上往下看,下面的花园里一片漆黑,仿佛无底的深渊。
沙发上坐着一位稀客,他拨弄着腕上的手表,时而抬头看乔伊一眼,眼神中很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私事也感兴趣了?”
“你好像忘了,是你让我发信息给莱茵的。”谢宁说道。
“哦。”乔伊淡淡地应了一声,良久,才说道:“他这一闹,议会的人不是更确认我跟肃峰小队之间不可能有瓜葛了吗?你不是不知道,那帮人太多疑。”
“兄弟反目,那不过是一出戏而已。”谢宁皱眉,“张海洋是病死,是他主动跟你走,请你把张潮生送到贺兰身边,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完全可以让莱茵不那么痛苦。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在你身边的那么多人里,只有他是绝对真心的。”
乔伊没有回答,深邃的目光一直望着窗外,“难得你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你今天那么关心我,是不是张海洋那老头子在临死前帮我说了好话?”
谢宁算是默认。张海洋是前不久刚死的,临死前,乔伊破例让他们见了一次。张海洋看起来跟乔伊一早就认识,言谈举止都对乔伊很关切,但很可惜的是,张海洋这样一个也许知道最多内情的人,已经老年痴呆了。诊断结果表明,张海洋似乎是以前服用过什么药,大脑被药物刺激,谁都不认识了,只认识乔伊和他的孙子张潮生。
乔伊很笃定地说,那药一定是林玄给的。
谢宁并不意外,但是听了,还是不免觉得心寒——义父他,到底还是信不过任何人。无论是他还是乔伊,都只能按照安排好的路线走。
这样想着,谢宁就愈发心绪难平。
“你跟莱茵还有挽回的机会。”谢宁走到窗边,同样往下看了一眼,“你父亲的人动手了,至少你可以去救他。到最后,当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他会理解你的。”
乔伊看着下面的莱茵被人请上车,嘴角上扬,“可是我……并不需要啊。爱情只能让人变得愚蠢,多余的同情也会绑住你的手脚,亲爱的盟友,你该出动了。等拿到行军日记,找到钥匙的下落,再来教训我不迟。”
第136章 行动(一)
“注意,莱茵要进屋了。”
黑夜,给了人们黑色的眼睛。在那寂静的夜色里,有无数人藏身阴影,暗中伏击。
莱茵跟随着老管家走进眼前这座宛如古堡一样的黑色房子,传承了数百年的贵族府邸,就和走廊里绵延数十米的水晶长灯一起,展现在莱茵面前。
优雅绅士的老管家在前面带路,将他带到客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这个客人赴宴。
狄恩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切着小牛排,抬头看了他一眼,“坐。”
老管家恭敬地给莱茵拉凳子,而后用纯白的帕子托着酒瓶,给狄恩和莱茵各倒了一杯红酒。
“吃吧。”狄恩说着,将切成细条的带血的小牛排送进嘴里。莱茵看了一眼,很容易看出来,那些小牛排几乎被切得一样大小。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莱茵没有动刀叉。
狄恩温和地摇头,“吃饭。”
食不语。
他们好像一对真的父子,就是聚在一起吃一顿平常的家宴。然而莱茵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像狄恩这样城府极深,且把贵族教养刻在骨子里的人,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而且说实话,莱茵自小在被亚伯拉罕戏称为“暴发户”的李家长大,他们喜欢吃各种肉,但从不喜欢吃这种半生不熟还带血的。
“行军日记在狄恩的书房。”谢宁的声音在隐形耳麦里响起,莱茵不动声色地听着,“他待会儿一定会带你去书房,那个书房被他打造成了一个静默室,能屏蔽所有的电子设备,所以,一旦你进去,与外界的所有联络都会被切断。”
莱茵喝了一口红酒,余光谨慎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形。屋子很大很空,书房在左侧楼梯上去,倒数第二间屋子。
不过关于静默室的事情,莱茵倒不惊讶。虽然莱茵自认为自己这段时间做的铺垫并没有什么破绽,他对乔伊的感情也绝对是真的,但狄恩老谋深算,不会没有一点点防备。
况且,行军日记的事情已经被捅了出去,肃峰小队想要这本日记,是正常人都能想到的事情。而莱茵上车到现在,都没有被搜身。
那么就只能说明狄恩有恃无恐。
他们在狄恩眼里,只不过都是一只只小蚂蚁罢了。
晚饭过后,狄恩果然带莱茵去了书房,踏进去的那一刻,耳麦立刻失声。
而狄恩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哥很快就要订婚了。”
莱茵一怔,眼睛里写满了错愕,然后狄恩又说:“军校里我已经帮你打好了招呼,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等李家的人来接你,跟他们回去。二,你可以亲眼看着你哥订婚,然后再回去。”
寥寥几句话,风轻云淡地宣判了莱茵的死刑。
莱茵冷下脸,“你无权干涉我的人生,狄恩议长。”
“莱茵,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白纸黑字写清楚的父亲。”狄恩神色淡然,“你哥哥马上要订婚了,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莱茵怒极反笑,“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他就想往外走,然而这时,一道红光忽然从地板的缝隙中升起。莱茵警觉,立马停下脚步,就见自己的鞋尖因为触碰到了那道红光,被整齐地削下指甲缝那么大小的一块。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狄恩说道。
莱茵豁然转头,就见身后、两侧,都有红光,围成了大约四平米的小空间,把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这是个圈套!
“你!”莱茵怒视着狄恩,“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不然?”狄恩温和反问。
莱茵攥起拳头,看来狄恩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离开。
“你这样关着我并没有用,我的同伴会来找我。”莱茵直视着狄恩。
“你觉得他们可以擅闯我这议长的书房?”
“但是你拦不住贺兰。”
“这倒也是。”狄恩语重心长,“但他要进来,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而且,我是你父亲啊。”
那一声“我是你父亲啊”,倒说得真情实意。那温和的面庞和语调,却教人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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